医院的哭喊声-个人回忆录《记忆碎片》

碎片出自1989-1991

当时我在贵州汪家寨煤矿上的医院里，当地最大的，唯一的公立医院，母亲在此工作。在外科的急诊室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循着声音的源点找了过去，一个大约10岁的小男孩，脚被无人运煤车压倒了脚。脚踝部分已经看不到肉了，一根白骨连着已经毫无血色的脚掌，脚掌上还吊着一些没被清理干净的皮，混着煤灰和鲜血。

男孩不停的哭喊着，声音响彻了整个楼层，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不一会儿就围满了前来围观的人，有这里的病号，也有一些护士，他们高大的身躯很快就把矮小的我视野完全遮挡了，当时我好像只有四岁。从大人们的交流中，我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男孩家境贫寒，到了上学年龄确没有去上学，这种事情当时那里很多。平时就在煤矿一处平井出矿口的铁轨附近捡煤渣，运煤的矿车是小车，无人驾驶且无喇叭鸣笛什么的，在噪音巨大的煤矿口，稍不注意就会被这样的矿车撞到，小男孩就是在铁轨边拾平时矿车上掉下来的煤块，这种现象在任何一条铁轨上都有。那里冬季很冷，每年都会下雪，当地的农民很多都会有空就去拾这样的煤块以便取暖做饭用。

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为了防止感染，最佳的解决途径是截肢，但是，无麻药。男孩抱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哭得更厉害了。是老人是送他来的，应该是他爷爷或者外公。医生拿起了钢锯，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医院。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没了一只脚，他将来会是怎样一个人生。当时算是锦衣玉食的我，看到了这一切后，在我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或是出于同情，或是出于某种愤怒，我今天这奇怪的性格和与人相异的价值观或许与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