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猫？

猫，远没有狗的忠诚，也许你在一个不经意的转角，就会看见它正翻着杂乱的垃圾桶，留着满目的狼藉。然而，这猫在我的村子十分常见，在我家门口就有一只猫。

我第一次遇见它的时候，他这在用自己的爪子翻动着我家的垃圾桶。那是一只很平凡的猫，没有好看的花纹，双瞳也是暗淡的，右腿还有些瘸。这是一只我见过最丑的猫。

我讨厌猫，甚至有些害怕。妈妈说，我小时候被猫挠过，所以从小怕猫。说起猫，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瞳，还有那夜晚的阵阵嘶叫。连同的，连《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也一并讨厌上了。

当我看到那只猫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嚎啕大哭了起来。最后，我安然的睡在了妈妈的怀里，那只猫被妈妈赶跑了。但连着几天，我都作着同样的噩梦，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想我扑来，之后我就被吓醒了，接着便是嚎啕大哭。妈妈也被我的情况吓坏了。

第一个晚上就去菩萨那求了香灰。但显然没有功效。

几天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几年过去了，我忘了那只猫，而那只猫也忘了我。

再次见到猫的时候，我已经不怕猫了，反而因那些图片上猫而萌生养猫的念头。那时的它比起先前干净了许多，但它仍翻着垃圾桶。它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看着我。也许是一个小孩不成惧，也许是它看不清，它仍待在垃圾桶的旁边。我也看着它，看着它的胡须上沾着鱼刺，看着它一只耷拉着的眼皮上结着的一层眼翳，看着它的右腿上新添的伤痕。

我有些同情它了。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把吃剩的鱼骨鱼刺收拾在一起，一并扔给它吃。渐渐的，每个晚上，我都会看见它。每天晚上看着它一瘸一拐的走来，颤颤巍巍，偶尔的一阵风便能使它微倾身子。

我知道它住在那里。那一天是在和邻居家同龄的小孩玩玩捉迷藏，我躲进了那间破旧的老屋。那里曾住着一个老奶奶，只一个人住，有一个儿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和同乡的一并外出打工，据说赚了许多钱。那些时候，那个老奶奶每天都在外散步，逢人就笑，遇见我也给了两颗糖。半年后，老奶奶就不走动了，又搬进了那个小黑屋。在路过老奶奶家的时候，我问妈妈，为什么没有看见叔叔？妈妈说，那个叔叔？老奶奶的儿子呀！后来妈妈拉着我赶紧走了，回到家后，外婆对我说，不要再老奶奶面前说她的儿子。为什么？因为老奶奶会伤心的。之后妈妈和外婆就唏嘘不已。我以为叔叔死了，那老奶奶一定很伤心，我看见妈妈和外婆时常看着外公的照相落泪。于是，我就天天去小黑屋陪老奶奶。后来，老奶奶病死了，这是我才见到那叔叔。因酒色而虚浮的身体，脸上带着不耐烦，嚷嚷着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因为妈妈不让我靠近。那男人越嚷越凶，后来被村里人赶了出去。我问妈妈，叔叔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接老奶奶？妈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那老奶奶的丧事是由村里人操办的，是我拿着老奶奶的遗像。

在那个老房子，我看见一个老朋友，那只猫。躺在一堆稻草上，戒备的看着我，我觉得它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说上来。接着我看见了在它身后的两只猫仔，那时我的脑海里便浮现了两个字，母爱。它见我注视到了它的孩子，有些不安，发出了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就像老奶奶生病的时候，好似有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离开老屋的时候，我看见了邻居家新养的一条狗，金黄色的毛，在阳光底下格外的耀眼。

此后的几天，我天天喊着吃鱼，妈妈顺着我。晚上，我又偷偷的夹了几块鱼肉，混进了剩菜剩饭中，一并倒在了一边。妈妈正在和外婆聊天，我没有听，就坐在台阶上等猫来。

晚上临睡前，妈妈问我，你喜欢妈妈还是爸爸？我不假思索的说，爸爸！之后，妈妈一脸悲伤的走了。爸爸，在我都眼里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会把我抱起来在空中转个圈，会带我去放风筝，哪怕这几年我都不曾见他。

日子还是这么过。每天从学校会来，和妈妈讲讲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吃完晚饭后坐在台阶上等猫，之后回房间看动画片。

直到台风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风雨交加，无数的雨滴似乎透过玻璃窗打在了我都身上，风在想我咆哮。于是我又做噩梦了。妈妈把我搂在怀里，轻哼这那首外婆教给她的家乡小调。渐渐的，我才陷入了梦乡。一夜好梦。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还下着毛毛雨。晚上，我等一钟头，猫还是没有来。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带着我的早饭打算去看望猫。

可迎接我的却是塌陷了半边的老屋。接着，我便看到了那只猫蹲在一根横梁旁边，舔着什么。走近些我才发现，是那两只猫仔，一只已经不成形了，还有一只有着微弱的呼吸。猫似乎没有看见我，仍舔着。

他们都说动物是有情感的。我看着猫，却只看到它的悲伤。之后，我留下来早饭。

晚上，我趁着妈妈不注意，带着热乎乎的饭团和一条鱼跑到了老屋。猫还在原地，我的饭团还在。我小心翼翼的把饭和鱼放在了猫的面前，猫看了我两眼，我也看着，看着那只眼上的翳似乎更厚了，右腿上的上好了，身子却似乎更加的虚弱。之后，那只还活着的猫仔叫了两声，猫收回了它无神的目光，把面前的食物拖到了猫仔的旁边。

我不知怎的，好像松了口气。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的爸爸，也许那是我的爸爸，只不过没有这么胖，身上也没有一种烟酒味。，我欣喜的笑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爸爸，爸爸，你总算回来了！爸爸笑了，我的乖女儿，有没有想爸爸！我大声喊着，有！接着，我听到房门关了，外婆在一旁看着，那房间里的一定是妈妈。不一会儿，爸爸就走了，走之前对我说，乖女儿，下次爸爸来到时候，就带你走！

爸爸走后，外婆也进了房间。我在躲门口偷听，听着妈妈的啜泣，外婆的安慰。我想起了曾经班上的同学，老师问他，你家住在哪里？他问，妈妈家，还是爸爸家？老师没有说话。

就好像被抛弃了，我躲到了老屋，在老屋的一半遮掩下，一边是我，一边是猫。

天还下着雨。

等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发烧了。我在医院挂了三天的点滴，等我回家去找猫的时候，我看见了两只猫仔躺在了地上，猫比原先更加憔悴了，却仍舔着那两只猫仔。我清楚的看见它的肋骨，随着它胸腔里那温热的心脏跳动而起伏着。猫还活着。

听老屋旁边的哥哥说，猫仔是在半夜被狗咬死的，他说，他还听到了猫的嘶吼。

狗，这条街上，只有我的邻居家有。那条金黄的狗，我至今还记得。

后来，猫也死了，被邻居家的狗咬死的。

那一天晚上，它拖着身子走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吃了些鱼肉。然后转身坚定的朝邻居家走去。

猫，还是猫，我却觉得有些不同了，一如那天在老房子里。

我想到了什么，但那想法却又一闪而逝。接着我便看到那猫飞快的朝那一抹金黄奔去。即使是在黑夜中那一抹金黄仍是那没耀眼，刺得我睁不开眼。猫和狗纠缠在一起，我放声哭了出来。妈妈赶来的时候，猫已经躺在了地上，嘴里叼着一撮金黄的毛。

哭着哭着，我想到的却是那天，老奶奶唯一的儿子来的时候，村里人嚷嚷着，养一条狗，你给它骨头吃，它还会对你摇尾巴，老姑是瞎了眼才养了你这一匹白眼狼！

我抱着妈妈，一直哭。

第二天，爸爸来了。开着一辆轿车，黑色的。妈妈牵着我的手站在那里，在我的眼里，那车的黑却像那抹金黄一样耀眼，从车上下来的爸爸竟成了那叔叔的模样。

爸爸笑着对我说，乖女儿，爸爸来接你了！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我就站在妈妈的身边，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又说，乖女儿快过来，不要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妈妈也看向了我，我抬头笑着对妈妈说，妈妈，我们回家吧！妈妈笑了，眼泪却留了下来。

我牵着妈妈手的时候，我只想到那只猫朝邻居家走去的背影。

爸爸变了，但幸好我记忆里的爸爸没有变。

我有一个家，妈妈，外婆，我。

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