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说梦

一

我感到全身被一阵挤压滑过，突然从温暧的世界脱离出来，掉在一个冰冷的地方。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躺着一头精疲力尽的母牛。有几个人正在一边生着柴火，一边说着话。

一个全身破旧的男人说：“是公的，很壮，等不了一年就可以用来耕田。”

旁边站着的女人附合着说：“嗯，以后还可以杀了卖肉，定能卖个好价钱。”

另外的几个人也都说是。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我要快点长大才能看到那些美好的事情，于是就试着站起来，去吃母牛的奶。

二

一个月以后，母牛身体好了很多，男人就拉它出去耕田。我跟在母牛身边，看着男人用鞭子抽打着母牛。到了晚上，男人把母牛和我带回家。女人就用水和着玉米面给母牛吃，我也跟着吃。其实我更喜欢吃母牛的奶，只是他们现在已经不让我吃了。昨天我吃母牛的奶被女人发现，她用棍子打我，嘴里还不停地骂：

“吃你娘的尸水！把你老娘吃瘦了哪个来耕田？……”

我就想，我一定要快点长大，那时候我吃草就会像母牛一样感到很香，才不会因为吃奶被打。

三

转眼间我长成了年轻力壮的公牛。男人就把那头母牛给别人带走了。这天，男人第一次把平时架在母牛身上的那根木头架到我的身上，再把我带到田里。第一次耕田，我没有经验。男人就用他手里的鞭子用力地抽打着我，我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痛，只好拼命地往前拖着梨把。我才知道男人手里的鞭子不是用来赶走蚊子的。

晚上女人给我煮了玉米面吃。但我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一点也吃不下。女人就对男人说：“看来这畜生白天在地里吃草吃多了，现在还饱着呢。”

四

那天去耕田，我看见不远处的田里有一头年轻的母牛在耕田，心里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我挣脱了绳索跑过去亲吻那头母牛，那母牛也跑过来回应着我。男人叫喊着跑过来，用鞭子狠狠地打我，我就用我头上的角推了他一下，男人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那天男人把我拴在一棵大树上，找来棍子重重地打了我一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不让我和那头年轻的母牛在一起。如果让我和那头母牛一起耕田，我会有使不完的力气。

五

他们不让我和母牛亲热，我心里很难过，整天无精打采，无心耕田。男人就叫来一个背着包的人。那来的人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对男人说了几句莫名奇妙的话。我看到男人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那人就用一根细小的东西扎我，痛得叫了起来。

我知道了，如果我再一心只想着和那头母牛亲热，无心耕田，他们会每天都用那细小的东西扎我，终有一天我会被扎得全身是洞。

第二天我一早就起来叫喊，我要去耕田！

六

天气有些冷了。男人对女人说：“过年要买些肉来吃，还有要给我们的孩子一些押岁钱，再给他们买些新衣服。把牛卖了吧。”

女人说：“这是件好事，得找个有钱的买家，会多卖些钱。”

我听到女人说“好事”,我就兴奋。“好事”可能就是说，他们要给我自由，或许是我不用再给他们耕田了。

没过几天我就到了另外一户人家。

七

我的新家地上没有垫草，全是滑地板，我很不适应。不过想到我就要自由了或是不用再耕田，而且新家的主人每天都给我送来很好吃的玉米面吃，我还是感到很高兴。后来在新家住了好几天，还是没见他没要给我自由，我就放弃了想要自由的想法。反正在这里不用耕田，还天天吃好吃的东西，这也算得上是很好的事情了。

八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新家的男女主人来看我。

男人说：“已经长得很胖了，可以了。”

女人说：“是的，再喂就下去就亏了。”

男人说：“这么胖，一定会引来很多客人。明天清早就动手。”

女人说：“好……”

动手？难道他们还要让我去耕田？看来我还是要受苦的。

九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拿来绳子把我带了出去。真是烦死了，我还没睡够呢，又要让我去耕田了。我习惯性地往食槽里看，发现今天的食槽里面没有香甜的玉米面。

男人把我带到门口，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他们用绳子捆住我的脚，把我推倒在地。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好象不是要让我去耕田。

他们把我捆结实后，我看到男人拿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难道……？

突然我的脖子感到一阵冷凉……

“不……！”我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我全身都被人压着，动荡不得！而我身边的人都很兴奋，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真胖啊，有很多油呢……”

“毛很光滑，肉一定好吃……”

“这皮用来做鞋会很耐穿……”

“如果不杀，耕田也一定很有力……”

……

十

我一声惊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竟然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我抻手摸摸自己的头：

“哦，我不是牛，是男人……”

我习惯性地看看床头的闹钟，惨了！上班又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