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昨晚看了一遍《霸王别姬》，忽然有些感触，终究是一场悲剧。

电影当中，有一个叫小赖子的，他的命运有些意味。小赖子一出场就是调皮捣蛋的主，关爷稍不留神，小赖子就跑了，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但他似乎并不畏惧什么，他常常自称为 “朕”,俨然自己是掌握一切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而事实上，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他是一个戏子，剧本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他认识了小豆子（幼年程蝶衣），就已经注定要在一场抉择中选择死。剧中，他鼓动害怕背不出台词挨打的小豆子一起逃跑，却邂逅了一场京剧名角的华丽演出。看到名角受追捧，看到名角的气派，他边哭边说：我要挨多少打才能成角儿啊？！我相信他是发自肺腑的希望自己也能像眼前的名角一样有朝一日成名，但是旧梨园的毒打教育的方式，以及梨园行当的辛苦让他望而却步。小豆子到后来也看得落泪，他也深深地受到了震撼，对挨打的恐惧，已经微不足道，成角儿成了他最大的理想。哪怕回戏园会被打死，他也毅然决然的往戏园走去。而他身后是嘴上不肯回去却紧跟着的小赖子。

回到戏园，就意味着要接受严酷的惩罚--与他们出逃不相干人全都趴在凳子上挨打，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小豆子一声不吭，主动趴在凳子上受刑，任凭班主用刀片抽打，却拒绝叫好求饶。小石头在一旁跪着要小豆子发句声，求回饶，但小豆子命运，站在一旁的小赖子没事人似地吃着果子，戏园里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小豆子要回来，为什么小豆子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小赖子早已知道回来的下场，也明白成角儿的梦想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难太难。今后的路很长很长，他已经没有勇气走下去，他选择了死。而这一死反倒就了小豆子一命。

许多年后，小豆子终于成名，但即使是成名也改变不了他受人摆布的命运：先是被张公公强暴，之后被逼为日本人唱堂会，后来又成为袁四爷的 “红尘知己”,最后成为文革批判的对象。风光曾经，坎坷誰知。剧中，程蝶衣总是会被糖葫芦的叫卖声引得出神，或许，他也明白了生的辛苦，小赖子死的解脱。梦想从来就不是容易成就的事，而艺术之梦更难。段小楼说蝶衣是不疯魔不成活，说他把戏当成了生活。说他只是为了唱戏而唱戏。都没有错，艺术，乃至一切事都需要这种精神。而这也是艺术家的悲剧命运。

当然，程蝶衣的悲剧，也在于他的感情生活错乱。从小就要唱那“我本是美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对于自身的性别认同早已错乱，他暗恋师哥，可师哥却娶一个妓女，在文革批斗会上，为了保住自己和妻子，出卖了蝶衣，出卖了京戏，也出卖了自己。在蝶衣眼中，那个处处保护自己，关心自己的霸王形象轰然倒塌。直到剧中，蝶衣和小楼又在一起唱起了京戏，他有唱错了那句词--或者说他终于又唱对了--“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美娇娥……”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五十多年的错乱，他和师哥是不可能的，他是男儿郎，而不是立娇娥。他的艺术梦想倍受坎坷，他的感情世界，也是历经波折，无论是纯粹的艺术梦想，还是错乱感情寄托都永远无法实现，死亡，成为他最好的解脱。而这是小赖子的用幼小的生命告诉他的。既然如此，死在爱人面前，是她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