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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的亲娘!

作者: 七月邂逅2013/10/27亲情文章

“娘,我的亲娘!”我在心底里千万次的呼喊;我在梦里千万次的呼唤,而您却再也不会答应。您离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然而,我心里始终惦记着您,想着您!您的身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抹不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时间永远定格在2013年9月26日(农历8月22日)22时50分。

最爱我的娘走了,最疼我的娘走了。娘走的是那样的安然、那样的宁静。连日里,娘走的情景时时呈现在我的眼前,总让我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娘爱深重,重到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认为自己未能尽到儿子的责任,娘仿佛带着一种遗憾走完了她的八十二个春秋。

2013年的6月底,我身体不适,在医院小住了半月,回到家,心情十分的忐忑不安,似乎有种不祥之兆。刚从医院回家的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就对自己的内人说:想把自己的父母接来,尽心侍候两位老人。内人二话没说,同意了我的想法。30日那天,我从乡下把娘到县城。起初。娘楞是不愿意,怕麻烦自己的儿子,在娘的心里,我的住宅从来都是“公家”的,住着很不方便,不如娘自己的小屋自由自在。我对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打算七、八两个月,正值儿子休假,可以多尽心照顾二老。父亲欣然同意,而娘执意不肯。我就佯说:老小的房子要拆迁了,不走不行!娘听我这么“哄骗”,竟然也答应跟我走了。我把娘扶起,搀进小车,拿好二老的生活用品。半小时的车程,把二老接到家。父亲的双腿不好,拄着拐杖,行走不便;母亲的眼睛不好使,直立行走又十分的困难。我和内人商定就把二老安排在地下室。好在地下室面积有10平方米,有窗户,透气,足够二老住的。内人早已把地下室打扫的干干净净,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内人见二老来了,开窗通风,架床铺席。

七月天气,酷热难耐。今年的温度是五十年未遇,平均气温都在37度左右,最高的气温在40度以上有一周。父亲对我的安排很是满意,认为我想的比较周全,娘只是不吭声,但娘心里清楚。一日三餐,我便楼上楼下送饭送水,每天晚上为二老漱洗、倒尿。父亲似乎很不过意,每每说起麻烦儿子的话,尤其我的娘,每顿饭送到她手上,她都说着同样的话“麻烦你,乖乖头子”,给娘洗脸、抹身、擦背,娘还是那句话。我说:娘,别老说麻烦我了,谁叫我是你儿子呀!有时当娘说着难为我的话,我就故意问娘:“你知道我是谁呀?”娘的回答使我惊讶,我竟然没有想到,她说:“你是老伢呀!”(老伢是娘的最小的儿子)我很无奈,说:“我侍候您很多日子,给您送饭,送水,洗脸、洗脚、擦背……却白忙活了”.父亲在一旁也跟娘说:这是你第二个儿子呀,你怎么记不住了?父亲有时还埋怨娘的不是。我对父亲说:别怪娘了,娘之所以记着老伢,是因为老伢在娘身边呆的时间长,尤其是老伢的声音,娘听习惯了。娘也是最疼老伢的,娘养老伢时,娘已经得病了,襁褓中搂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娘眼睛即使看不见,但对老伢的声音是非常熟悉的,而我在外读书,在外工作多年,娘对我的记忆自然是模糊的。我对父亲说,别难为我娘了,我再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娘晚年生活的好,我能尽这点孝心,我无遗憾,我是绝不会计较自己的亲娘。

娘的话很少,少的很可怜。我无法和娘交流。每每吃饭的时候,娘才会和我说上简短的话。“娘,吃饭了。”娘便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我的饭,“噢!难为你。”或者“难为你,乖乖头子。”便没了下句,忙着吃自己的饭,娘吃完饭,会说“倒口水喝。”我便倒水给娘喝,然后,娘便躺下,似睡非睡。我和父亲经常说娘,担心如此下去,肌肉萎缩,难以行走,叫她坐会儿,或下床走走,可是她全然不听。我和父亲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顺其自然。娘睡下,时不时的用“芭蕉扇”扇两下,实际上我的地下室很是凉爽,即使温度在37度,也是不用电扇的。为此,我还特地为二老配置了小型电扇,二老几乎用不上,气温在40度的那几天,使用了一阵子,娘还把我给他们用的空调被盖在自己的身上,父亲为此没有少说过她。父亲的话不管用,娘也不听他的,照料我行我素,有时甚至还把空调被垫在自己身底下,惹得父亲生气。我每每与父亲聊天,娘都在静静的听,从不插话,有时听着听着,便呼呼大睡起来。

我和二老相处在一起,觉得时间很快,父亲可不这样认为,他倒觉得太长太长了。因为父亲很不习惯,少了平日里在家聊天的那些老伙伴们。于是父亲时不时的催我送他们回家。我便不答应,和父亲协商着说,过几天吧。眼见是八月底,离开学不远了,父亲显得很不耐烦了,说:你不找车子,我自己去找,反正给钱呗!我见父亲回家心切,我也拗不给父亲,于是我答应了他,打算在八月二十四日那天送二老回家。谁知娘在农历的七月十四日发病。据父亲说:那天娘整宿没睡,竟坐到天亮,第二天又坐到天黑。娘目光呆滞,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说什么话。我和父亲知道,娘每每发病都是如此情景。白天黑夜不睡,一坐就是一天或两天才渐好。去年娘在我这里小住了四个月,前后发病两次,都是这样,但她过两天便会好,好了之后就是大睡,大吃。可是,这次我竟发现娘在发病之后,却躺下再也坐不起来,竟然睡着吃。为了娘的方便,我每顿为她特地买些“包子”,娘吃起来方便,我只要喂些水,助她消化。父亲很是担心,催促我尽快送娘回家。我找来车子,跟娘说:“娘,送你回家好吗?”娘点了点头,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此刻,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头,她竟然用两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我为娘穿好衣裤,扶娘下床。娘依靠着她儿子和孙子的肩膀,一步一步从地下室走出来,慢慢地走近小车,孙子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内。我娘十分明白,稳稳的坐在小车的后排,与父亲相依相偎。娘的神情十分的自然宁静。小车上路,不快不慢的行驶。我时不时的掉转头朝娘看看,担心娘是否晕车,娘显得极其平静,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半小时,我们回到了娘的家。我将娘从车上慢慢的扶下,搀着娘走进小屋,让娘坐在属于自己的床沿,娘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心想自己总算回到家了。我和嫂子忙着给娘收拾好床铺,让娘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一切安排妥当,我和娘说着辞行的话,“娘,我回家了,你多保重。”娘明白了我的意思,点点头,只是“噢!”了一声,便没有了下句。我对父亲嘱咐了一番,当晚就匆匆赶回来了。

过几天,四第来电话,说娘有两天不吃饭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即使吃些饭还是呕吐不止。我在电话里嘱咐四第,叫医生来家给看看。医生来了,给娘量了体温,微微有些发烧,建议医生给娘打吊滴,可是医生不同意,担心我娘年龄大了,会出事。于是我在娘回家的第一个周末赶回家看娘,询问娘的病情。娘不进食,只是喝些牛奶之类的流食而已。娘的状况非常不好,我走到了娘的床前,坐在她的旁边,叫了声“娘,我看你来了。”她似乎知道是我来了,揉着自己的双眼,我心里一种酸楚油然而生,娘多年想看我一眼,但是她不可能看见,娘用她那瘦弱的左手点了点她的窗沿,示意我坐下,我忙伸出了双手,把她的手合在我的手中,慢慢地坐下,娘的脸上露出难以描叙的一丝笑容。我和父亲商量咋办?父亲说:咋办呀,你娘年纪大了,医生又不给看,就随你娘去吧,她能走就让她走吧,省得你娘活着受罪!父亲的话似乎很坚定。我听了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父亲说完话,我能看的出,已是老泪纵横。父亲接着又说:你们有时间,抽空多来陪陪你娘吧。娘病危的那一周,我们姊妹几个轮流陪护……娘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微微一起一伏的胸口在证明一个生命的存在之外,娘的手脚是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每日娘的下身时不时地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们便知道娘又拉屎了,又该给娘换尿不湿、洗屁股了。娘的神志是十分的清醒,我们每每给娘洗身子,她便用手打我掐我,愣是把自己的裤子朝上拽。我就大声的说:“娘,你别动!给你洗洗干净,睡着舒服。”在我强行的阻止下,娘只好放手,任我们给她清洗。娘非常知趣,她觉得干这样的事,应该是女儿的事,做儿子的绝不可以。娘每次打我掐我,我感觉到娘的手臂力气越来越不行了,最后一次给娘擦洗身子的时候,娘竟然有气无力了,再也没有抗争的丝丝举动了。此刻,我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像狼一般嚎叫,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倾斜而下,“娘,我的亲娘,你再摸一摸你的儿子吧!……”直哭得天昏地转,人事不知,似乎要将一生的泪流尽。亲人的生死离别,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无法用语言描述。娘掉下最后一口气,走了。我哭喊着说:“娘……放心去吧!娘……你一路走好,别害怕!娘……儿子送你最后一程!”家里人乱作一团,哭喊着、哀嚎着;父亲更是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我的老姊妹呀,我的老姊妹……”我无暇顾及父亲,一边哭着,一边搂着自己的亲娘,叫妹妹给娘穿老衣,就这样,娘带着满腹的遗憾离开了她的子女,离开了陪伴她六十六年的老父亲,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人间。娘多么想亲眼看看眼前的子女长得啥样?多么想看看生前的老伴又是老成啥样?多么想看看她的孙子、穷孙子又是怎样的可爱?一切的一切,娘都看不见了,听不见了,摸不着了!娘走了,我的内心十分的痛苦,但,我还是感觉到有一些安慰,毕竟,在娘离开人世之前,我能够守在她的面前,为她做了儿子应该做的事情,给了一丝的温暖。娘,你安息吧!

娘给我的爱,让我在人生的路上,永远倍感温暖。回想娘的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在娘的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国农村妇女所有的优点:勤劳,善良,聪慧、坚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据父亲说:娘十六岁就嫁给了他。母亲出嫁前都没有见过我父亲的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过来了。那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大人看过,同意就行了。父亲和母亲的结合完全是天意,命中注定的。娘家里没有什么亲人,娘只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妹妹。父亲说:我娘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娘嫁过来,我的外公在第二年的冬天,自己在被褥里烤瓷火炉把被子燃着,不小心被烧死了。我姨妈没过几年得了不治之症也夭折了。娘没人疼,没人爱,是个苦命的人。娘嫁给我父亲,共养了七个儿女,五男二女,(其间夭折了一个男孩)现如今健在的只有我和四第、两个妹妹。我的哥哥因不治之症早早离娘而去,三第也是病魔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娘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是悲痛欲绝!

母亲的个子比较高,皮肤细腻洁白,大手大脚,干活很麻利,但粗糙不够精细。她给我们兄弟、妹妹纳的鞋子就是例证,粗针打麻线不说,还大都不合我们的脚,结果是娘给我们做的鞋大都穿不得,不是小,就是大。母亲这一生也挺不容易。在我的记忆里:娘待人和善,说话轻言细语,脸上永远是笑嘻嘻的。她总是以一颗宽容的心为人处事,在村里多年,从不和左邻右舍红脸,吵过嘴。不管是谁,只要是到我家来玩的左邻右舍人,母亲非常客气,不是倒茶,就是端水。只要有亲戚上门,家里没钱买肉,她就借钱也要买菜,总要弄几个菜招待客人。母亲为了这个大家庭付出了很多,最终还落的一身的重病,也实在可怜。母亲在生病前非常能干活,样样农活都会做,能挑能扛,力气也大,无论是重活,还是轻活她没有不会做的。因此,她曾经被选为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干活,曾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只是母亲为人太老实了,在一次全大队的农村妇女的大会上被无辜的点名批评,娘承受不了精神上的打击,从此酿下了悲惨的结局。原因,是母亲在会间查询未出席会议的人员,大队书记却误以为母亲在开会期间讲话,影响了会议。母亲一气之下,精神忧郁,得了精神分裂症。在那个年代,谁有权谁就有了一切。无奈父亲打不了官司,告不了状。我们弟兄、妹妹小,对此也束手无策。父亲曾经带母亲去南京看过好些医院不见好转。娘在四十岁时养下她最后的一个小儿子,但悲惨的命运又一次降临到她的身上,得了严重的白内障,父亲带着她又去了好几家医院,做了手术,都没看好。那时的医疗条件差,不像现在科学技术的发达,再加上当年的家庭经济不富裕,最终没能给我娘带来希望,使她痛苦了半辈子!

我娘不识字,但她有着读书人的性情。我非常爱我的母亲。没有母亲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我的一切。我初中毕业,即将面临上高中。由于我的祖父曾经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祖父在解放前夕,在南京国民党部队里,为一位营长做过家庭伙夫。“文革”开始时祖父没有向党交代这段历史,说祖父隐瞒了那段历史。因此,祖父的事就牵涉到我,不让我上高中。母亲知道了这件事非常着急,四处找人,托人拉关系。她买了两包“大前门”香烟,那时计划经济年代,什么东西都得凭票供应,当时“大前门”是非常紧俏的商品,一般百姓是买不到的,得找人才行。我娘愣是厚着脸皮,找了供销社相关领导通融了一下,于是我才有了上高中的机会。想一想:母亲真是了不起,在“文革”的年代就具备开放的思想了。如果母亲身体好,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她岂不是一位与时俱进的巾帼英雄?

娘走了,但我时时在梦里想起她,想她活着时候对子女的好处;想她几十年与父亲相依相伴的情景;想她面对一身的病体坚守着那种顽强和抗争的精神;想她临终前的一举一动……娘活着的时候,无论怎样,我心里会有一种安慰和幸福,回到家能瞧到娘的和善面容,能闻到娘的丝丝生命的气息;娘走了,无论怎样,我心里有种茫然和失落,怕瞧见娘留下的一物,有睹物思亲心欲碎的感觉,怕看见那一坵黄土,给我带来无尽的心酸和思念。娘的爱是最伟大的爱,也是最无私的爱,是我感受最动情最直接的爱!在娘的“五?七”之祭日,将此文献给我的亲娘,以表犬子的思念之情。

儿傾泪眼撰文章,千言万语哭我娘。

阴阳两界仅一月,从此失落空唤忙。

梦容依稀慈母在,惺忪却恨思念长。

掬捧黄土犬子至,常忆娘亲爱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