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人生

人类，是一个生物奇怪的圈子。我一直这样固执地认为，生命是平等的，比如对生存的渴望、对幸福的期盼、对冷暖的感知。上天赐予我们的这些、祖先赐予我们的这些、父母赐予的这些，都是平等的。

然而活着的形态，却各不相同。我并不排斥用“三六九等”来形容生命存在的形态。不公平的、不统一的、不和谐的。这些都会进入我们的眼睛。

在路边遇见一个乞丐。

他是千万人中的一个，在人群里，却尤其显眼。一件半破旧的花布衣裳，有污秽的润染。仿佛是漫天彩霞的中间，分散了大片无法被明亮感染的乌云。他的头发很长，一绺一绺的，应该很久没洗过了，直接披散在肩膀上，在翻找垃圾桶的时候，不停吧嗒着嘴巴，我分不清他那是饥饿，还是颤抖。分不清他是清醒的、还是神智处于半迷糊状态？他穿的鞋子是拖鞋，太大。像两首平衡的船上撑起了两根奇怪的木竿。

我想递给他一支饮料，但是又为自己的洁癖感到羞耻和不安。还有一些疑惑，困扰着我的思绪。

我停下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这样偷偷观察一个人。他是如此的陌生，在生活里却又是如此的熟悉。肮脏的、贫困的、堪怜悯的、褴褛的……这些词似乎都不够，无法精确地表述旁观者的复杂心情。

我想不明白的是，比如他人四肢健全，为何不能找一份工作安稳下来生活？比如他为何没有亲人和朋友，如果有的话，他们又在哪里？我想到了婴儿的出生。那样洁净、纯真、美好。他原来也必然是那个样子的，小小的脑袋、红嘟嘟的脸颊、眼睛闪亮闪亮，好奇地打量过这个世界，他也曾经被关怀过、被拥抱过、甚至被亲吻过额头。

可是在我的面前，确实一个如此奇怪的“异类”.

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不幸？他走过的人生，为何和我们的人生如此不同？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脸上，在我晃神的那个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在某个垃圾桶拾到了好些空瓶子，还有一袋烂掉的橘子，他咬了一口，又吐出来。

走到了公交站台，看着自己手中还没开启的饮料，终究没有勇气再转身。我对自己内心这样的好奇和胆怯渐渐充满愧疚和自责。

记得在某个下班回家的路口，看见一位老婆婆，驼着背，像一弯拱桥。手中却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从身边经过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瓶子上，那样浑浊的眼神，带有渴望和失望的神情。我赶紧把手中的瓶子连同半瓶饮料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接过瓶子就走了。她是城市的拾荒者。或许还有一个破旧的家，或许没人照顾，但还可以蜗居，遮风避雨。

我看着周围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繁华的、川流不息的城市，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