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家的林老头
也许一个人真的有自己的宿命,不管你信不信命。
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农村都是5,6家人围成的小院子那种。很是热闹。在我家旁边有一户堂爷爷,大家都叫他林老头,我们小孩子也这样叫他,林老头倒也还乐乐呵呵的答应。他有嘴角抽搐的病,先天性的。听奶奶说林老头结过婚的,还有一个孩子,妻子嫌他太穷,人又不利索。就带着孩子走了,从此以后林老头鳏夫一个,倒也少了牵绊。林老头买了个电视机,可以放碟片,他还专门买的动画片。只要他家一放动画片他家就沸腾了,小伙伴们背着小板凳往他家跑,当然也少不了我跟弟弟,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动画片,院子里的女人们就扎堆的缝鞋垫,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家长里短。林老头就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抽着自己种的旱烟,听着女人们说着邻村的热闹事。林老头有时还插两句,惹得女人们一阵笑话,一个带头的说“林老头,就你乐得清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林老头也不回答,笑呵呵的抽着大烟,只是吐出烟圈的频率更快了。
林老头以养猪为生,他似乎都不会养猪,肥猪老是翻出了圈。每到这时,大人们都会叫我们去地里把林老头叫回来。我们四面八方的把院子的巷子堵住,猪就乖乖的进圈了。次数多了,大人们也不叫自家的小孩去叫林老头了,小孩们也没兴趣赶猪了,都当没看见。然后林老头回到家发现猪又跑了,便挨家挨户得问有没有看见他家的猪,大人们都摇摇头说“我刚从地里回来”.眼看夜幕降临了,林老头还在找猪,院子里的男男女女们都不约而同的去帮林老头找猪了。猪找回来了,林老头就会拿出农村人很少吃的水果来犒劳大家,一边说着谢谢你们了,一边分发着水果。然后女人们叽叽喳喳,男人们嘻嘻哈哈的回着个自的家。
似乎是在一个春天,一个下着雪的春天。林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眼神呆滞。林老头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满是破衣服的呢龙口袋。院子里的女人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问林老头这女人的来历。-----她原来是一个哑巴,前后被几个男人带回家,但都在生了孩子后把她轰出来,任由自生自灭。经历过几次抛弃后,哑巴似乎有点傻了,原来就不傻。哑巴长得五官端正,只是凌乱的头发把脸挡住了,脸上也粘着些泥土。--接着林老头给她把脸洗干净了,还向院子里的女人们借来梳子给她扎了两个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收拾出来的哑巴,干净利落,越看越标致,只是是个哑巴,还有点傻。
哑巴到了林老头家后,他似乎是枯木逢春,见着谁都乐乐呵呵的。哑巴什么都不会做,林老头一件件的教她,起初还要喂饭的,后来哑巴都会煮饭了。只是闹了不少笑话。比如说光放米在锅里水都不放,林老头从地里回来,看到家里热锅热灶的都笑出了声。放下锄头,揭开锅盖,一锅快要烧成炭的米,和快要烧穿的锅底,笑的前俯后仰,院子里的女人们听到笑声赶来,一看,大家都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哑巴看着大家笑,自己也傻笑,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最终 ,哑巴还是学会了做饭,甚至会炒一个菜了。哑巴还向院子的女人们学扎鞋垫,像模像样的。鞋垫扎好了,林老头才走到院子门口,哑巴就迫不及待的拿着鞋垫,跑过去让林老头垫在鞋底,林老头还没来得及放下锄头哑巴就把他鞋脱下来,把鞋垫垫在鞋底。然后用手比划着林老头走几步看看,哑巴就高兴得跳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拍手。林老头笑着牵着哑巴的手,示意回家。哑巴一蹦一跳的望着坐在院子的女人们,表示谢谢。女人们笑的花枝乱颤,说“哑巴还会疼人呢”.
一个冬日的清晨,还有着蒙蒙的雾。便听到大人们在院子里议论纷纷,还有女人呜咽着说“真可怜啊,本来就是个哑巴,还要这么短命”.原来晚上的时候哑巴又犯傻了,趁林老头睡着了偷偷跑出去掉进水塘淹死了,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浮在水面了,脸泡的掺白掺白的。林老头坐在石凳上,抱着哑巴给他绣的鞋垫,在那里沉默不语。院子里的男人提出还是把哑巴入土为安吧,淹死的人最容易发臭了。第二天,林老头给哑巴简单的办了丧礼,令院子里的人意外的是,哑巴的孩子都来了。他们跪在哑巴的灵前伤心的哭了,林老头却望着哑巴的照片笑了。说“你安息吧,你的孩子也来送你了”.
过了几年,院子里的人们都把房子买在城里了,一家家的搬走了。只有林老头还守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孩子们大了,没有人在他家看动画片了,但影碟机还是摆在那里,只是布满了许多灰尘。某一年,听说林老头得肺癌了,治不好了。院子里的人隔三岔五的去看林老头,每次去看时,林老头都会瘦一圈,被病魔吞噬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这天,轮到我爷爷去看林老头了,推开门,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林老头死了,用他最后的一点力气自杀了。自杀的工具还是一把菜刀,可能太痛苦了,屋子里到处是挣扎的痕迹。院子里的人商量着把林老头埋了,给他换衣服时,发现他手心里有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和哑巴埋在一起”.院子里的人随了他的心愿把他和哑巴埋在了一起,还有那双绣着蝴蝶的鞋垫。送林老头上路那天,哑巴的孩子们又来了,我们都在心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