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
“娘”大壮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医院的病床上坐了起来,用手轻轻的碰了碰爬在床沿上睡觉的女人,被叫醒的女人慢慢的支起身来,用手擦了擦通红的眼,再把额前几挫斑白的头发挠到耳后。“大壮,你醒了”怕大壮的耳朵听不见女人大声道。“娘,我要上厕所。”大壮把双手伸向黑暗前方憨笑道。“慢点,你眼睛不好使,来,我扶你”接过大壮递过来的手,女人扶着大壮走向了女厕所。昨晚刚进院,同在病房里的病人被女人吵醒后,眯起双眼看着走出病房门口的两道模糊身影,嘴上嘲笑般道着,来抒发被吵醒的不满“一个傻男人一个人傻女人”
县城的医院在当初建筑的时候把厕所建的很少,这也导致了早上的时候上厕所的人很多。当女人扶着大壮出现在厕所门口时便立马被里面众多嫌弃的眼光盯上了,这老女人,又带男人来上女厕所了,真不要脸,似乎读懂了那些眼神的含义,女人愧笑道:“咳咳,不好意思,他是个半盲人,而我一个大姑娘家又不方便带他去男厕所。所以就”众人听了女人的话后脸上的鄙夷更重了,他们倒不是怀疑大壮装瞎,而是鄙夷这个女人,一个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甚至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的阿姨还称自己是大姑娘。女人没有再对身边的唏嘘废话什么,她知道大壮要上厕所,便扶着大壮走了进去。
回到病房了,女人让大壮躺在床上休息后便独自下楼去买早饭去了。“哎,兄弟,你叫什么”旁边那位病者对大壮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我问你叫什么?”病者又大声问道。“哦,我叫大壮,你呢?”二人就着样一句一句的搭着。“嘎吱”病房的们被打开,一个女人拎着饭盒出现在门口。“娘,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女人没有理自己,只是径直朝旁边那病号走去。“呵呵,大壮啊,这是我媳妇,不是你娘。”大壮哦的一声转过头去用被子捂住脑壳不再搭话。过一会儿,大壮熟悉的那个女人才端着香喷喷的食物来到大壮床前,“大壮,起来吃东西了”见大壮没有反应,女人揭开被子看到大壮那奇怪的表情被吓着了,“大壮,你怎么啦?”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你说话呀!大壮,你不要吓我呀。”见大壮良久不应,女人哭泣着转头,正欲去找医生。忽然,大壮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媳妇”“你说什么?”女人惊声问道,“你叫我什么?大壮,你再说一边”女人似乎惊喜到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可是大壮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把掌,把女人从幻听里抽醒“娘,我要取媳妇,别人都有媳妇,就我没有,我要取媳妇”大壮把头钻进女人的怀里痛哭道“什么”女人失声泣道,此时在她怀里的大壮,似乎没有意识道刚才“媳妇”那两个字让眼前这个女人感觉上了天堂,后来的这句话让却女人下了地狱。心理坚强的防线被一句利似尖刀的话捅破,女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大壮在“娘”的哭声下,想到自己住了几个月院的难受,哭的更加悲凉。这时,医院里专门治疗大壮的张医生闻到哭声赶来,见到两人如此哭泣影响到了旁边的病者,大声喝到,“李翠娥,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哭你一个人去楼下哭,你怎么又在这里哭,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了,你一个人哭也就算了,还抱着你男人哭,把这医院当成什么地方啦?”这几个月来,医院里所有的医生都对李翠娥也就是这个哭泣的女人感到不满,她带男人上女厕所的事在整个医院都传开了,为此,医院的领导们找她谈过几次话,可因为知道李翠娥的难处,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今天一大清早,李翠娥就抱着男人在医院哭,管这病房的张医生实在忍不住了。“你说什么,抱着谁男人?”问话的是大壮,他对医生的话表示很不理解,她怎么说娘抱着娘的男人,不是我爹吗?可是,没等大壮继续去想,张医生又开火了,“就是你啊,怎么啦,你不是她男人啊?你一个大男人住几个月院,你媳妇整天整夜守着你,你不知道啊?”“你说什么?”张医生的话狠狠的碰撞着大壮那根脆弱的神经,无数的锋芒扎向大壮的脑海,“娘是我媳妇,不是的,你骗我,娘,你告诉我是他在骗我啊”还在痛哭的女人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你不信啊,喏,给你,你自己看。”见大壮不相信现实,张医生把手中的患者资料递给大壮,大壮正要接过来时,女人忽然抢过病历,扔在地上,“够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女人说着便跪在了医生的面前,大壮从地上捡起资料,眯起双眼尽量让自己看清每一个字,只见几项主要的栏目上面写道:
姓名:王大壮
性别:男
年龄:33
病况:车祸导致选择性失忆和视觉神经与听觉神经衰弱
车祸?看到这里,大壮似乎回忆起什么,车祸?头部的阵痛将大壮从回忆中拍醒,“啊!”大壮无法忍受那锥心刺骨的痛,双手用力抱着头在地上边打滚边痛苦的嚎叫着,女人被大壮的的反应吓着了,她立马转身扑向大壮,“大壮,你怎么啦?”站在一旁的张医生见情况不好,立即跑出去叫人来帮忙。
当张医生带着一群医生和护士跑到病房门口的,看到里面的情况,紧张的张医生松了口气。众人都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只见房内的地上,大壮悲伤欲绝地跪着朝李翠娥磕头,“翠娥,都怪我,要不是我那天喝了酒,开车回来的路上就不会撞车,爹娘和小文就不会死了,都怪我啊!”翠娥扭曲的脸大声地哭着,不时还大拳的锤在大壮的肩上。以表示自己对大壮的又爱又恨。
八年前,24岁的李翠娥是一名乡里的小学教师,王大壮是那乡里的一名公交车司机。因为经常坐大壮的车,见大壮为人老实可靠,翠娥心里喜欢上了大壮,大壮也喜欢这位聪明善良的李老师。后来两人走到了一块,结婚后翠娥住到了大壮的家里,翠娥对大壮的父母很是孝顺,又在结婚后一年替大壮生下了一个儿子“小文”,家里有多幸福可想而知。
幸福的日子持续了四年。一天,大壮开车带二老和小文去邻县做客,翠娥因为家里有事没去成,下午的时候,翠娥还在教室里上课,村里的人跑来告诉她快回家,家里出事了。翠娥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赶紧丢下手中的书本和教室里一群不知所措的学生,跑到校门口,跨上自己的自行车疯狂的蹬着朝家里奔去。回到家一看,门前的坪地上放着三块门板,每块门板上都有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乡亲们告诉她,大壮喝了酒,在回来的路上翻车了,大壮因为身体强壮,只是受伤没死,现在还躺在县医院,翠娥飞似的来到尸体面前,急忙打开白布,“爹、娘、小文”“啊!”翠娥悲伤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为什么!”抬头朝天大哭,歇斯底里。旁边的村妇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渲染了,悄悄的转过身去抹干流出的眼泪,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大壮没死,但是失忆了,昏迷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翠娥整天整夜的照顾他,着也导致了没休息的翠娥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苍老。所以大壮从昏迷中醒来,把她当成了娘。大壮出院后,翠娥没有带着“儿子”回乡里,因为她想找更好地医院帮大壮恢复记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花光了所有积蓄,变卖了乡里的家和田地,翠娥也不觉得后悔,人都没了。家还是家吗?
在翠娥带着大壮到处流浪的日子里,大壮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出现衰弱症状,积蓄不多了得翠娥只好带着大壮回到当初的那家县医院来治疗,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