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生活
这几日保定的天气格外的晴好。站在阳台上看了看将尽的火烧云,有些凉意,于是加了一件外衣,看着夜景不错,就突然想走出校园去随意的转转。时下天色已晚,路上车辆应该已经不多了,恰好无课,就一个人骑车去浏览一下保定城市图,或许能在这些图片中能过找到一些早已久违的点点情愫。
从河大驱车西出,然后一路向北,看着沿路的车水马龙和无限的夜景,身边的灯光一闪而过。不仅是一种时间的流逝,而是一种关于岁月的青春的讣告。一直到了北二环,空间就在这里霎时间沉默了,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告诉我我还在这里。还把秋日的凉意与星空的清爽一齐带了过来,一阵阵的扑将过来,我只能微睁着眼睛去望断秋风。每次看到静默的公路沉睡在昏黄的路灯下的时候,莫名的感觉就慢慢的浸湿了心中龟裂的土地,是孤独?是流浪?是无助?还是思乡?……千万种感觉就在心的瓶子里搅动着、挣扎着、抽搐着、低吟着……“秋之气,悲也!”但望着路灯伸向远方,回头望望整座保定城,这万家灯火,又说不出来什么,只剩下空荡荡的疲惫。秋天的夜,真的有些冷了。
其实我早就感觉我其实只有一个身份——过客。对于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我是,对于河大这个熙熙攘攘的校园我是,对于那些早已习惯了远去、习惯了分别、习惯了奔波的路灯我更是。看着他们的冷漠的眼神,冷漠就延伸开来,去向一个我们都无法预知地方,只知道很远。我看不见尘土,但我知道我全身已经满是灰尘,我试着去弹拭,但莫名其妙的不能动弹了。现在的生活就是我当年想要的生活吗?每一次我一个人在天桥上看着远处的你我南南北北,只剩下我还在这里眺望,我就不禁自省着我的一切,我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不是还在,从前我把它写在我的日记里,可现在我不知道它丢失在什么地方了,怎么去找?
抬眼望,看着一辆辆车来来去去,我不禁想到了前几日在客运中心的一幕。那个人是一个很特别的乞丐,我只能这么说,这是我唯一想得出的形容他的一句话。和其他乞丐一样的是他也穿的衣衫褴褛,乌头垢面的装饰把这个沉默的人掩埋在人海之中。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不叫喊、不纠缠,只是很简单的斜靠在等车亭子的柱子上,半躺着,面向太阳,很惬意。
也不知是不是在车上看了一个比较悲观的电影的缘故,当时突然有一种凉意:如果有一天我也落魄如此,我可以像他一样惬意吗?会不会饿死街头呢?于是拿出五元放进了他手前的“饭盆”里。他微睁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了。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好自嘲的笑了一下。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他睁开了眼,也笑了一下:“我不是要饭的,”“我只是来玩玩。”我就饶有兴趣的蹲了下去。以为我想知道这种独特的旅行的故事,这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是石家庄人,从小生长在市区里。父母都是国营公司的职工,家境比较不错,而且他还是独生子,全家完全围绕他转。后来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国营企业就面临滑坡,家庭的收入一天不如一天。很孝顺的他不顾父母的阻挠去了北京打工。在经商方面他的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没多久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家公司。后来就娶了北京的一个姑娘。这位北京姑娘在结婚的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可算得上锦上添花。生活就这样的一天天的过去了,他原以为只要他愿意,他的生活就可以这样的美满下去。直到几个月前,他的妻子趁他外出出差就携着他的全部家当消失在了茫茫的加拿大。有的只有了一堆的债务和一个儿子,可是谁都知道老天从不会半路松手的——他的儿子就在处理这些事情的忙碌中出了车祸……于是,从无上的天堂,他一下子跌入了无下的地狱,从此开始了乞讨生存。也就是他说的“旅游”。从豪宅中走出,晃过二渡山上的别墅,走过悍马的咆哮……他就从住处开始回家,乞讨者的身份是他唯一的身份证。他从不纠缠任何人,你给也就给,他从不强求。
他家人是给他了钱的,但是他一定要自己回去,一分不用家里的。就在这些事情都过去之后,他说他回到了开始去北京的原点,这样的一个圆,他也想过一死了之,但回头看看年迈的父母,总是下不了狠心。慢慢的也就什么也看开了。从头到尾,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一脸的笑容,数着一件件的伤心往事,抑或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人痛不欲生。但从始至终他都是笑着的。
就这样,空气中没有一丝哀怨,眼神中只有幸福与平淡在飘荡着,一不小心,这些情感染得他头发已花白,浸的他声音已嘶哑,羞煞沧桑这个词。他非常儒雅的拒绝了我的未开封的矿泉水,这种从未显露的儒雅只在一句句话中跳跃显现。他还在叙述着他儿子的孝顺干练,讲着他妻子现在加拿大又结婚了,很幸福……而我已经无力也无颜去看他的温和、淡淡的眼神,这种温暖足以令人窒息。
真正的儒雅与成熟,并不是天天带着书纸,也不是时不时地引出一两句似乎很是沧桑的诗句,而是一种亲身历经沧桑后的淡淡的眼神,所有的波折坎坷就在这一瞬间融化成碎片;真正的儒雅与成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感,没有谁可以演绎的出的一种高级别的人生品格。我想只有像他一样的人才有这种资本去谈什么事儒雅,什么是成熟。当一切都慢慢的沉淀成了一种简单的回忆,也就真正的成熟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读了很多书,但他懂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了解的。
突然说他困了,我知道他耗费了很多的精力。在车站所有的诧异中,我们握了一下手,然后相互点了一下头,就算到了别了。22路公交车载着一车的沉思沉重的走向学校,连道路边上的杨柳都儒雅了。
有朋友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豁达。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这么抽象的问题。现在好想知道一些了。豁达不是一种资本,而是一种远离资本的感情积淀,没有经历过世事起伏的人,没有见过风浪的家禽永远不会了解大海的豁达;豁达是岁月的几年或者几十年的尘土不断地沉淀,才有了这几尺的厚重,没有谁可以空口说出一种大度,即使像李白,也反反复复着任侠与仕途不同的梦;豁达是一种自信与成熟后的外显,是个人气质内在充盈后,溢于言语的一种风韵。不需要张扬,但这种内敛不会被遗忘。抑或这就是阳明先生所谓的“大儒”。
至今未能忘记“乞丐”教我的话。秋风凉,一片苍茫的大地沉沉的睡着了。我也该回去了,趁着夜阑深沉,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狂奔,去乞讨一种人生。
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人来静静的谈谈人生的某一个话题,或者冷峻、或者激昂、或者幽默、或者凄婉的一个话题只要是关于人生的就好。我想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一个老人,最好须发皆白,无论他是否有过成功的曾经。最起码是一个很老的人,但我发现我可能错了,因为那个乞丐不过五十岁吧,希望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但对于他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想是的。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一定要是有经历的人,他经历了这个属于他的年代中的嬉笑怒骂与嗔怪哂泣的一切。
夜就这样冷了。在现代城市中,车水马龙,晃如白昼的现代都市中,我们已经遗忘了我们的梦想、我们的故事与得失。我们依然在乞讨着生活,乞讨着所谓的梦想与理想。或者说,我们在高楼之间的夹缝中仔细的看着残存着星星点点的幻想,春花已老,流苏易冷。
精神已经败给了物质,思想只好躲在那个垃圾桶后面去行乞,像我们一样,总是在不断地将自己磨圆磨滑,这是一种乞讨生活的方式。但是这方式绝不比那个乞丐好,多少种不同的方式源于数种不同的心态。怕只怕,自己即使已过不惑之年,也未必能有他那样的心境。如果非要描述我所想到的豁达的话,就是一幅简单的画:一天一地一圣人。
既然都是在乞讨生活,有何不潇洒一点呢?这样走一遭太累了。
我们都是自地狱而来,去往天堂,路过人间,何不让人乞讨的更优雅一些呢?更豁达一些呢?为什么要挑食呢?腹中饱,茶水常满就好了,又何必贪得无厌呢?钱太多了就像吃的太肥胖了,是不是有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乞讨的生活就是乞讨的一种梦想,何不让乞讨更加的优雅些呢?
如果海子先生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告诉我们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乞讨者……无论是在何方,学会做一个幸福的乞讨者,无论将行往何方,学会笑着说话,笑着眺望远方。不管壶中是否有酒,车前是否有花,马蹄是否留着春花香味,我们要学会信马由缰,漫游天涯……这才是我们幸福的乞讨。
生存已经即将耗尽心神了,生活更不易,在乞讨中自会有笑有泪,有喜有忧,“一颦一笑千金重”。
享受人生中的乞讨吧,享受生活,在乞讨中看尽桃花,乐尽流水,在生活中真正的幸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