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今天犹在

又是一年清明节

又是一年集中追忆亡故亲人的日子

刚刚，也就是一小时前，我们一家三口到楼下，在一个多年来固定的位置，为我们那些已经故去的亲人燃送纸钱。

看着纸钱燃烧时升腾的火苗，逝去的亲人、刻骨铭心的往事再现脑际……

看着摇曳的火苗，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看到慈祥的老外婆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拿着算盘的身影。她总是笑呵呵地招呼孙子辈：“来吧，我们一起玩游戏！”外婆的游戏真多！在那个“停课闹革命”的非常时代，她从不用大道理训人，用《三字经》《女儿经》《增广贤文》及孔孟之道教我们做人，用孔融让梨的故事教我们学会相互关心与爱护。用游戏教我们学习知识：用九归、两朵金花等算盘游戏让我们掌握了珠心算，用看谁讲的故事多教我们自己学会看书识字，让我们比赛唱歌跳舞写字以全面发展……以至招生制度改革后，孙子辈的一代较为顺利地考进了不同的学府。

三寸金莲的外婆虽然出生在二十世纪初期鄂西农村，可她受过四年私垫教育，是一个天明通达而富有知识的女性。她生过十三个子女养大了五个，又抚育了十三个孙辈。虽说是一介农妇，却是天才的教育家。却用独特的方法把子孙们教育得有道德、有理想、有文化、有知识，使人口服心服地接受。她的子孙绝大多数都是大专以上文化程度，不少是名牌大学的学士、硕士、博士，所有的后人都通过勤奋努力走向不同的岗位：有的成为国家干部，有的成为教师、医生，有的成为技术专家，有的成为新闻工作者，孙辈子、曾孙辈更是出类拔萃，在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她总是替别人着想，从不给他人增加麻烦，直到九十岁那年，她还是自己洗澡洗衣，两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孙子给她报喜，吃饱喝足后干干净净离开人世。尽管去世多年，至今被后人、被当地人敬仰，她那摇摇欲坠的老宅被乡邻们争相购买。

我的外婆是一位伟大的女性！

看着纸钱燃烧时摇曳的火苗，我仿佛看到母亲在我家用湿麻布擦洗墙壁、把卫生纸当钱递给我时的身影——直到那时我们才发现她已经开始脑萎缩。母亲一生勤劳持家，走到哪里都闲不住，总是要帮着做事。每次她来我家，我就特别享福：做饭、洗衣、收拾房子，等我们下班归来，一切准备就绪。无论是我回娘家还是她来我家，她总要给我塞钱，我不要，她就藏在不易见的地方，离开后再电话告诉我。妈妈的爱总是润物细无声。我知道，她一直觉得四个子女中我小时候受苦受累受气太多，她想用金钱来弥补自己的歉意。妈妈，您并不欠我的，你把我生下来又独自养大不容易！有妈妈，我再苦再累也幸福！

妈妈，我好后悔好后悔！我曾经好恨您，恨你再婚后对我太狠；恨你为了新夫新家拿我和哥哥当拖没瓶、牺牲品；恨你经常拿我出气打我骂我。就在您好弥留之际，我却还在记恨，总觉得我付出得太多太多，总觉得所受的委屈太多太多。妈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向您忏悔：是女儿不孝！我知道，您不仅宽恕了女儿的一切，您更在另一个世界保佑着我们一家！不是吗？您去世的当年，我儿子以超出清华十余分的成绩考取武汉大学的研究生，又以优异的成绩被提前保养读博士，继而顺利地完成博士学业获得双证！您保佑我和您的女婿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您保佑您所有的儿女孙辈平安健康幸福！妈妈，尽管您早在七十岁时就已经离开我们，可您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故地在我们心中！

看着纸钱燃烧时摇曳的火苗，我仿佛看到二舅在灯下阅读音稚甥女书信的身影。那是史无前例的文革时期，打砸抢最烈时你在当时的华中工学院（如今的华中科技大学）读书还未毕业。九岁多的我担心他的安全，平生第一次提笔写信，希望您注意安全。过了些时日收到您的回信：“小老师，谢谢你来信！你布置的作业我已经完成，请你对照字典为我审阅批改！”当打开他附回我的原信——他用红笔对我的错别字和不通的句子一一进行了修改。从此，我写信、写任何东西都不敢懈怠。二舅当年是闻名远近的高材生，以超出清华大学的分数考取华工。他学的是理工科，却对文学、历史、政治、哲学、天文、地理、音乐、体育也十分擅长。农家子弟没钱买乐器，他就和小舅一起自制笛箫和胡琴，“停课闹革命时”他回老家，我也因为父亲挨斗被送到外婆家，两个舅舅用笛子和胡琴将我们几个表兄妹们召在一起，他们吹拉我们唱歌——那情景胜似仙境美过天籁！

……

纸钱燃烧的火苗在渐渐熄灭，我们心中的怀念却永远也无法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