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永不轮回的相见
我们的相遇是一场冰天雪地下的邂逅,望着衣着褴褛瑟瑟发抖的她,我幼小的心还不知道心痛是什么含义就已将她带回了家里。对于这样的举动,家里人是从不在意的,于他们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伺候他们的丫头而已,于我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善心怜悯吧了,而对于她来说却是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而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就是我--秦暮楚,秦府的大少爷。
我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出身,确是她永不能跨越的红河。如同很多故事一样,我们相遇了朝夕相处间我们触动了彼此的心弦,谱出了一曲无果的爱恋……
青春懵懂总是那么的让人心痒难耐,于是一个暴雨急骤的夜晚,我们偷食了爱的禁果,同时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而那个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由于我当时的怯懦,没有承担起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责任,为了家族声誉,她在我父母的安排下草草的嫁给年近40岁还没有成亲的穷车夫做老婆,那一年她只有12岁。而她出嫁前回眸一笑中那凄婉的无奈却是我一生挥之不去的枷锁……
如今我已娶妻生子,娶的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温婉如玉貌美如花,生的是一双龙凤儿女,儿子文武全才,女儿是花容月貌。父母早已仙逝,于是子承父业,享尽荣华富贵,越是无忧就越是放不开心结。那个十五年前出嫁的小小身影如今身在何方,那含羞带笑的美目如今还似那般明眸闪动?可是在这世上要寻找一个人消失了十五年的人谈何容易,况且如今容颜已改,从何寻觅,是我这一生的遗憾!
“今年的初雪下的好大啊!”女儿身着白狐毛的裘衣在园子里双手掬起,在房檐下接着从天空直降的雪花,雀跃的说道。
我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是啊,不知道要冻死多少穷人家的孩子呢!”,每年的初雪,都能让我想起十五年前的那场雪来,今年尤为的清晰。
“爹,爹咱家门口冻死了一个人,你快去瞧瞧吧!”儿子有些急切又有些新奇,他还从未见到雪天里还有人穿着单衣光脚的呢。
我慌忙走出园外,正看着门房儿拨开雪堆,一个冻得紫黑的少年面庞映入眼帘,我剥开门房儿的手,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快抬进去。”
人被抬进暖炕上,已经瘫软的没有一丝生气,我慌忙命人去请郎中,并下令厨房赶紧做些汤面来。郎中很快赶到了,摸了摸脉搏翻了翻眼皮,对我说道“不打紧,我给他开几幅大补驱寒的药几日便可痊愈,好在这孩子身子骨硬朗!”
郎中交代完如何用药等注意事项便请辞离去,此时孩子的面庞已经渐渐红润不似先前的紫黑色。
“爹,他会不会死掉吧?”女儿在我身后怯生生的问道。
“不会,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坚毅的说道。
几日下来我忙于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没有见过那孩子,只是听下人们来报,说是身体好利索了。我命下人们叫那孩子过来,让我见见面,本想是给他点盘缠衣服便打发了他去。
可是见那少年唯唯的跪在我面前,身上穿着的却是我少年时的衣着(想必是夫人准备出来的),举头间,那剑眉凤眼映入眼帘,那英气的面容居然与我年少时有几分神似,不免增添了几分喜爱。
“叫什么名字?”我不怒而威的问道。
“秦牧,草民叫秦牧”他谦卑的望着我。
我没料到他也姓秦怔了怔,“好名字,你父亲给你取的”,我低头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啜了一口,不经意的问。
“不是,是我娘取得,我爹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病死了。”他说的如此干脆,听的我却莫名的心痛。
“你娘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可真不容易啊,起来说话吧,今年多大了?”
“十五”
十五这个数字让我着实的恍惚了,十五年前的初雪救下一人,恰逢在十五年后的初雪又救下一人,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
“这几日你的病也养的差不多了,回头去账房领些银两,我让夫人给你备了些过冬的衣物,早些回去跟你母亲团聚去吧!”
“谢老爷,谢老爷……”,我挥了挥手手示意他下去,“去吧,好好孝顺你母亲。”
望着窗外倾吐的新绿,整个冬天就这样悄然的过去,不免又让我想起“牧雪琴”,那个被年少无知的我埋葬了如花般的流年人。
“爹,爹,今天天气正好,咱们去赶市集好不好!娘说开春了买几块布料给我们添置些新衣服,您也去吧!”女儿拉着我的手央求道,望着女儿祈求的目光,我心软的点了点头。
她雀跃的跳了起来,匆匆的奔出屋外,我叹气摇摇头。
坐在颠簸的马车了,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一种孤独悠然而升,突然马一惊,车里晃动的厉害,我忙掀开帘子。
之间儿子跳下马车,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秦牧,真的是你啊?”想不到儿子与这个只有几天相交的少年居然是如此投缘,我不仅摇头浅笑。
“老爷,您这些日子身体可好啊”秦牧见是我,不仅有些局促不安。
“好,身体还算硬朗,你母亲身体如何啊?”我问道。
“母亲身体还好,就是有些咳疾的毛病一直不见好,多谢老爷的恩典,让我和我娘安然的过冬。我娘还说等她身体好些了她要亲自登门谢过老爷呢。”秦牧的话中满是感激。
“哎,秦牧你家住哪啊,我们去你家瞧瞧吧”儿子好奇的说着。
秦牧有些支吾,脸泛起红潮,“可,可是我家太过简陋恐脏了少爷的衣着。”
我看出他的难色,摆手解围的说道,“罢了,既然你母亲身体不大好,我们还是不去叨扰了,让你母亲多休息吧”
“没……没有老爷,我母亲正下地呢”,他心急的说道,恐我们误会。
“好啊秦牧,带我们去瞧瞧吧”,儿子兴高采烈的拉着有些不情愿的秦牧,我无奈的摇摇头。女儿在车内翘出头来,也有些兴奋的样子,妻子则是望着我莞尔一笑。马车穿过巷子没走多远,来到几间破败不堪的茅屋前停下,与周围红砖绿瓦的房子格格不入。此情着实让我的一双儿女吓了一跳。
女儿开口惊呼道,“秦牧这是你的家?你不是骗我吧”,望着秦牧羞怯的点点头,“天啊,这比我家的茅房还破啊,这能住人吗?”
被这样一说,秦牧的脸羞得更红了,儿子望着那茅屋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秦牧,表情有些怜悯之色。
秦牧忙别过脸去,“我娘在那边,娘娘……”我望着几米开外不远处一个孱弱的背影,和其他村妇一样衣着邋遢,不修边幅,被秦牧这一喊,那村妇起身拭去脸颊上的汗珠,她回眸一瞬间,我才明白我错过的岂止是那繁花怒放的悠悠岁月,还有那一段永不轮回的相见……
是她--牧雪琴,那个我这一生的牵挂,那赛雪肌肤,那明眸皓齿,那红唇如珠,早已留在了这蹉跎岁月之中,取而代之的是被生活摧残的憔悴粗糙的面容,她已宛然是个村妇了,可是她今年只有27岁,只比我小3岁而已。
她望着我先前也是一怔,我明白他也认出了我来,她有些局促不安,拢了拢额前凌乱的碎发,低头跪下,“见过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承蒙秦老爷恩典,才能让我和我儿子无忧的过了这一个冬天,您的大恩大德民妇感激不尽。”
我愣在那里任由她这样跪着,什么也说不出口,身旁的夫人碰了碰我,好奇的望着我,“哦,不……不必客气,我突然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回马车上休息下。”我慌乱的跟妻子交代着,便匆匆的上了马车,而后便是妻女们纷纷跟着上车。
“哎呀,真没想到秦牧家这么穷啊。”女儿有些不屑的说道,而后是儿子的沉默夫人的叹息……
十五年前的一幕幕如同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我心如千斤巨石压顶般透不过气来,我万没想到我们会在此情此景相遇,更没想到她与我居然近在咫尺……
是我的自私毁了个如花美眷,如果不是我,我想她现在不会过得如此清苦,不会如此悲辛无尽,只是我的一念间,变断送了她的一生。
秦牧,秦牧我怎么会想不到啊,秦是秦暮楚,牧是牧雪琴,秦牧居然是我的儿子,是我和雪琴的孩子,我慌忙掀起轿帘望着远处一大一小的人儿,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