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螺
回到老家的时候,父亲在家,正挑着粪,母亲出去了。父亲说:村里有几家养螃蟹,他们需要大量的螺子喂食螃蟹,你母亲出去打捞螺子了。一斤螺子四毛五,一天下来,也能挣几个钱。
我兜眼一看,堂屋间两三个塑料盆里满满的水,那些泥黑泥黑的螺子正在随意蠕动,盆的四壁上、口沿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很有了那种我挤你、你挤我的闹腾景象。父亲说,你自己挑吧,回去再爬它个一天半晌的,去了泥,剪了屁股,洗净,自己做着吃吧。这正合我意,偶尔这样吃吃,确实解馋。于是,蹲下来,眼睛尖起来,将那些大个儿的一一拈起,不大一会儿,就已经好多好多了。
“爸,我出去一会儿,有个熟人去见见。”跟父亲招呼了声,我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傍黑了,而我也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去了。母亲还不在家,父亲说,你母亲回来已把你准备的螺子清理了半天,直起身来的时候,头发昏眼发花,差点儿跌跟头,她将螺子送给养蟹的人家去了。你的螺子就装在那个塑料袋子里,你回去再把它们在清水里养养,净净泥。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找来一只盆,装上清水,打开塑料袋,“哗啦”一声,将那些螺子倒进去。仔细一看,螺子变了!不是我挑的那些大个儿的,而是小了一点儿。我心里不大乐意,我们在饭店,都是这些大个儿的,端上桌,很精神,很养眼,吃在嘴里,挺香的。大概母亲要让自己的螺子好看一些,把那些大的又放了回去,这样才有卖相吧。
第二天,将这事说给其他的人听。办公室里一个有了点儿岁数的老师说:呆子,这个时候的螺子,就数这些不大不小的好吃。大的,有籽,泥多,不容易出净,而且肉质松垮,小的,又太没意思。你母亲真细心和周到啊。
我满怀羞愧。晚上回到家,那些盆子里的螺子很是好看,它们外壳上的淤泥已经被母亲洗净,黝黑黝黑的,浑身泛出光泽。我和妻子一起动手,我剪她洗,姜瓣,蒜末,一阵忙活,将这些螺子做成了一道朴实而馨香的家常菜。一只螺子入口:第一口,是汤汁,鲜润,暖心润肺;第二口,是肉质,瓷实,很是韧口。
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手机响了,拿起来一接,是父亲的声音:你母亲又给你们准备了些螺子,有空回来拿吧。我噎住了,一只螺子,连汤带肉的,在喉咙里久久不肯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