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我的奶奶

我一直不敢触碰这个话题，我怕我的情绪可能会让这篇文章不能完整的写下来。但是，我总是想写点什么，来悼念我的奶奶……

是的，我的奶奶去世了，在我高二那年，在几乎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如晴天霹雳般响在我的耳际。

在这篇文章里，我将叙述对奶奶的全部认知，或好的或坏的，或全面的或片面的，还原一个真实的老人……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只想说的只有一点，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奶奶。

奶奶有六个子女，我爸爸是老六，是最小的一个，所以我自然也是奶奶在家族里面最小的一个孙子。

我对奶奶大概最早的记忆，是在一次乘大巴回家的车上。那时我可能三四岁的样子，奶奶把我抱在膝盖上。算一算，奶奶当时也六十好几了，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头发好像还很乌黑发亮，齐齐的梳在耳后。

奶奶和我坐在大巴的最后排，我不停的扭动身体，一脸不耐烦的仰头对奶奶说："奶奶，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呢？"奶奶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快了，很快就到了……"

然后我大概是睡着了。

就只是这么一个片段，成为我对奶奶最初的回忆。

我有问过奶奶，她其实是一个地主家的女儿，也就是当时所谓的大家闺秀。她是上过私塾的，后来奶奶教我写字的时候，那气势感觉像那些书法家一样，总是写的一笔一划，有板有眼，很大气磅礴。记忆中，奶奶似乎画画也很不错，只是当时的我压根就不喜欢学，总是想着往外跑。

对于奶奶，我常常听到有负面的一些传闻。比如说，出生大家闺秀，什么农活都不会做，因为爷爷是村支书的关系，只知道在家享福，很会享受……

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奶奶的喜欢。

大概从小我就知道，去感受一个人，用的不是耳朵，也不是眼睛，是心。这足以消缺一切的传闻。

人们常说，不管是最小的孙子，总是最让人疼爱的。

或者说，在奶奶的的那十几个孙儿孙女里，我大概是最受奶奶喜欢的一个。除了我和姐姐，似乎，那些表哥表姐们和奶奶就像是跟普通的长辈一样，总感觉不是那么亲近。

小时候，我和姐姐总是爱往奶奶那样里跑。似乎奶奶总是能弄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来来满足我们两个小馋猫。而我和姐姐也总是认为，奶奶做的饭菜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于是，我和姐姐经常会在吃饭的时候，去奶奶那里蹭菜。

我看过无数次次奶奶给我做面，那种宽宽的大板面，只是那么简单地一下锅（后来我大一点了，才知道奶奶在里面下了多大功夫），然后吃起来就是那么的香，永远的感觉吃不腻。

只是，我再也感觉不到那种味道了，永远没有机会了。

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奶奶就一个人住在了我家和二伯家都很近的两间小房子里。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年，奶奶刚好满七十。从那天起，奶奶，就在那房子里，一呆就是十年。奶奶似乎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什么都是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可是奶奶有风湿和糖尿病，只有我常常会看到奶奶自己一个人不停地揉自己的小腿膝盖，常常会有糖尿病的一些反应。

时间很快，我开始上学了，却也总是常常的往奶奶那里跑。

只是有时候，我推开奶奶家的门的时候，我看见奶奶一个人坐在灰暗的角落里发呆。我问奶奶，"这么暗，为什么不开灯呢？"奶奶却笑着说，开灯多浪费电。

那个时候，我还无法理解奶奶心里如一般老人独自在家的苦闷。

当时，妈妈偶我尔会问我："如果你以后赚钱了，是先给爸爸妈妈还是先给奶奶。"我总是会说："当然先给奶奶。"然后妈妈总是装作很气愤的样子跟在旁边的人说，你看，这小子怎么跟他奶奶那么的亲。

我一直都没认为自己在说谎。我真的会给我奶奶。只是，我一直都太天真，只是奶奶还没等我转到钱就……

小学初中都过的很快。转眼我就高中了。

那一年，我考上了县城的高中。而妈妈也跟着爸爸去了他工作的地方。奶奶那一年，搬到了我家。

对于奶奶来说，家族里面就只剩下它一个呆在村子里面。虽然，我大伯跟我大娘二娘就住在离村不远的集市街上，平均每个星期都会来看奶奶，买一些菜和生活用品什么的，但是，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最大的苦闷是在于没有亲人在身边诉家常吧。

我在县城读高中，每个月都会放三天假。

这三天，我总是会回到家里。

"崽，回来了……累了吧……"我回来，奶奶特别高兴，奶奶总是能算准我会在月底的那个瞬间段回来，然后做一堆好吃的菜。

后来我听大伯他们说，奶奶常常叮嘱他们在月底送菜过来，只是因为，她早已经算好，这几天我会回来。

这一年，奶奶八十了，而我，十六岁。

慢慢的其实我也开始发现了一些现象，比如每次我回来，除了客厅厨房和卧室，其他几间房子总是灰蒙蒙的，我问奶奶，为什么不扫扫。

奶奶只是叹气："扫不动了。"

我心里哐当一响，明白点什么，但是，总是不愿意自己多想，我隐隐约约是知道最终的结果的，只是我不敢去面对。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以后的每个月我回来，总是会彻彻底底的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好。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寒假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这个寒假，我拜托了老妈的控制，而奶奶总是对我特别的宽容。那个时期的我，迷恋上了小说，整天拿着手机看电子书。晚上经常熬夜看小说到凌晨几点，结果就是往往早晨起不来。时常会来一些客人到家里，问到我时，奶奶总是会说，还在睡觉，孩子平时上学这么辛苦，放假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于是，我常常是中午起来吃奶奶热好了的早餐当中餐的。

那年春节，爸妈没有回家。于是，就我和奶奶在家一起过年。春节陆陆续续有很多的人来给奶奶拜年，常常会带来一些礼品什么的，奶奶就会以自己有糖尿病为理由，全给我吃。

那个冬天，似乎全是奶奶在照顾我。一个八十岁的奶奶在照顾一个十六岁并且毫不之所以然的孙子。

那是，我似乎体质不好。手脚总是很冰冷，而让我奇怪的是，奶奶的手，却总是很暖和。我的食量也很小，而奶奶，每天的食量总是很固定。于是，我很羡慕奶奶，跟奶奶说，奶奶，你的身体比我还好。奶奶笑笑，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谁叫你饭总吃那么少。

其实看到奶奶这样，我心里是很高兴的。我甚至很故意的去抵触我的最基本的常识，白痴的想，奶奶估计比我还要活得久，至少起码也能活个九十几，不用担心的，因为，自从我生下来，奶奶就一直在我身边，已经深深地刻入了我的生命中，我无法想象如果奶奶发生点什么事，我会怎么样。

奶奶不是一个唠叨的人，我和奶奶相处的也很好。似乎，我青春期的叛逆对于奶奶来说，根本就派不让用常

2010年，那年我恰好十八岁，我都高二。离高二的综合大考核还有几个星期，每个人都忙着复习。

一切都显示的很正常。

可是，某一天，中餐时间，妈妈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奶奶去世了。可是半个月前，我回家，奶奶不还好好地吗……

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也不知道该想写什么。

我一个人回到宿舍，偷偷躲在厕所里。我用手使劲的砸着墙壁，眼泪放肆的流。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但，那一天，我想要流尽我所有的眼泪。

那天中午，我急急匆匆的写了一张很潦草的请假条。

"奶奶重玻"我还在自己骗自己，没有亲眼可看到，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是午休时间，那时全校封闭，不知道门卫有没有看清楚，端详的看了一会。

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奶奶，谁也别想挡着我，毫无疑问，我会跟他拼命的。

门卫什么也没问，让我走了。

等我回到镇上的时候，天下起了雨。

我走着那条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走的路。我希望它很长，长到我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也希望他很短，让我能知道奶奶到底怎么样了。

我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时，家里已经办起了道常炮声，敲锣声，吆喝声，互相夹杂。

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见到我奶奶。

我被带到那栋很老了的大楼房，远远地就见到中间停放着一副大大的棺椁。我一直是很害怕那东西的，可是那天，我想什么都挡不了我。

棺椁在近处灯光的照射下诡异。但是，那是我奶奶啊，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奶奶，是疼我疼到不可附加的奶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怕的吗……

我看到了那张熟悉又有点异样的脸。奶奶已经穿上了那种所谓的寿衣，带着一顶很奇怪的帽子，看着就像是睡到很安静。真的，那一眼，你觉得奶奶好瘦小，像个婴儿一样。

我鼓起勇气用手摸了摸奶奶的脸，在这个入夏的天气里，你知道吗，是那种毫无生气冰冷。是的，毫无温度，这个就是在冬天里，手比我还暖和的奶奶，当时，是那样的温暖，可是，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作为奶奶最小的孙子，我站在亲属的最前排随着法式的进行作揖。我脑袋里面闪过一幕又一幕。

半个月前，我放假回家。

当时，我妈不在家。自然，我就去了奶奶那。

奶奶很高兴，立马就给我下了面条。那时，奶奶说，最近腿脚不太方便了。我没太当回事，以为只是风湿病又犯了。

当我起身回家的时候，奶奶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不舍，很以前那不一样的目光闪动。

是的，我就这么回家了。

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那两天硬是再没去过奶奶那。

最后那一眼，成了诀别。

我真的恨死了我自己。这成为了我生命中永远不可抹去的痛。这这几十个小时里，为什么我就反常的没再去看过一眼。

我仿佛能看到奶奶期待的眼神，然后，一次一次的失望。

每一回想到，我又狠狠的恨自己一次。

我使劲的锤着墙壁，似乎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我自己好受些。

之后，我又听到一些事。住在旁边的邻居说，有一天大概凌晨五点多点点，就看到奶奶拄着拐杖去村卫生室，说是腿疼。邻居说，为什么不叫孩子们陪你去。奶奶回答，怕麻烦他们，我自己行。

这时，要知道，奶奶已经八十三岁了。

我能想象这样一位八十几岁的老人，是怎么样的一夜疼着没睡，然后大清早一个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去往卫生室。

我真该死。

道场进行了两天。

这一天，就要盖棺送上山了。

一些人已经开始给棺椁上钉。砰砰的声音，每一下的让我颤抖。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旁边哭声雷动。是的，我没有哭，我看了看棺椁，看了看我的那群至亲，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是送着奶奶的棺椁上山的。

亲眼看着奶奶的棺椁一点点的被黄土覆盖。

我没说话，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刻，我永远的失去了我奶奶，永远永远，没有了。

命运让我在十八岁的那一年，狠心的让我亲眼看到了至亲的逝去，让我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什么是死亡。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消失不在，永远的消失不见。

死亡，什么都有没有了，再不会回来了……

一段时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关于奶奶的话题，逐渐消失，没有人提起。

而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常常梦见奶奶。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满脸泪痕。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奶奶，满满的对自己的恨意。恨自己怎么就没去看看奶奶，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白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失去才懂得是多么的珍贵。

一字一句，说的好绝情。

几个月之后，我姐姐的儿子出生了。

可悲的是，大概所有的人生，总会是这样一个最终归宿。可喜的是，我们总是在出生，逝去，出生，逝去的循环中，生生不息的繁衍。

是的，我想念我的奶奶。

珍惜眼前人，这一辈子，太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