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数
“老数”不姓数,老数是舒县长的诨名。
老数十五岁就考上了复旦大学数学系。他踌躇满志,满怀激情地在数学王国里徜徉。 在大学一年级时,他在一家杂志上发表了《数是组成物质世界的基本成份》的文章,引起了轰动。文章充满对数的崇拜:“世界的本原不是物质,而是数。……宇宙和微观世界的对称、 和谐和美,其实都是数的对称、数的和谐和数的美。” 由于他太爱数字了,同学们送给他一个诨名----“老数”。
那年暑假老数回到家乡。家乡热闹非凡,到处可见“人有多大胆, 地有多大产”的标语。一天,村民们围住一丘田,用风车给密不透风的禾苗灌风,老数觉得很奇怪。但当他听说水稻的产量达到十二万斤时,他立即跳了起来:“胡夸!这不可能”。为了证明他那不可能,他作了个试验:他在田里挖了一把泥巴,做成了一个一立方分米的正方体,然后用十六两老秤一称:四斤十三两七钱。于是几个数也算出来了:如果稻谷亩产十二万斤,则要掘地二十寸,中国一年产的粮食可供全世界吃六十五年。
老数被打成了右派,是数字害了他。把数奉为神的老数, 忽然对数惶惑起来。毕业后他被发配到一个偏远地区的山旮旯里当教师,教小学数学,还和他的数字打交道。他在寝室的门框上挂了一幅对联:“独拿梅花扫腊雪,细睨山势舞流溪。”上联是音乐1234567的唱名的谐音,下联是数字1234567的谐音。老数忘不了数字。
八十年代,老数时来运转。他的右派帽子摘掉了,入了党,不久当了县委组织部副长,后来又任工业局长。老数拼命地干,日理万机,但总是没有好的政绩。每次年报后,他少不了挨批评。老数苦苦地思索,可百思莫解。书记拍拍他的脑瓜,提示说:“数学高才生,是你的数字出了问题。”老终于开窍了。以后填报表时,他把数字报得高高的,于是他的县每次都排在第一名。开始他对作家有些心虚,但是上级却喜欢他虚报的数字,慢慢地他就适应了。老数也悟出了道理:适者生存。
老数对数有了真正的认识。他觉得,数字与政绩相联系,很有韵味。数字就是经济学,就是哲学。现在,他作报告,写汇报都少不了一串串的数字。数字一年比一年大,反映经济增长势头示意图上的红箭头一直往上攀升,老数的职位也随着红箭头往上升。这不,老数被提拔的文又下来了,文号是333,与“官官官”谐音。睨着这高度对称和谐的数字,老数甜甜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