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冬
1.
走吧。父亲对我讲
我随他下楼，走向他工作单位
三个小时前，父亲刚载着爷爷奶奶回家。妈妈热着饭，姐姐们凑在那儿看WWE.我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有一条是老大的。我正要回复，父亲叫我走。
2.
一路上，红日高挂。一如往年院子里的灯笼。遥想当年，的今日。早上正在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搓着手，呵着冷气。胳肢窝夹着对联，爷爷端着一碗浆糊，上下来回一刷子，就往上贴一条。那时候我家一椽院子。八九间房，爷爷也不着急，忙里偷闲一根烟。乐滋滋的忙乎一上午。很是享受这过程
嗤--我踩在了冰上，撞到了在前面走路的父亲的背，他没回头看我，只是说好好走路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足疗店，那个大大的脚丫很是让我激动。我凑上去，谄媚的说，咱要不别去你单位了，就在那儿洗了算了。
他看了一眼，很是豪气干云的笑了起来，我以为有戏，
没想到他说，你老子我活了半生了，还没消费过呢，呵呵，资产阶级。
我觉得这是文革期间的遗留产物，这种思想不怎麽好。用政治老师的话，没有享受，何来发展。这种看似铺张的场所，实则是对经济的一种刺激。
我觉得我又扯远了。
路程只剩下一半。父亲说，你妈也真是的，这天太阳多红了，早上要是热着水，现在一准能洗，还用你麻烦地跟着我去单位。他的口气颇为恼火，可是看他表情也挺无所谓的。
口是心非的家伙。
过了马路就到单位了。我正要迈步走，父亲一把扯回我来，并骂骂咧咧的""你他妈不长眼"" 然后大步走向单位。我呆在那里，他扭回头看我，"跟上--"
他有点恼火和惊惧的尾音被刚刚急速而过的车辆的啸叫声所吞咽。
我悻悻地踩着小步子追上他。
他曾经是司机，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常，我不长眼也没事，跟着他就可。我自我安慰着。
这里的入口很逼仄，里面还有一股类似发霉的味道，我又撞在了他背上，他左转，麻利地取出钥匙，开了旁边那扇与墙色一体的门。
房间更狭校有一张必备的床和一张写字台。台上码满了杯具，矿工灯，以及各色烟。后方墙体上挂着每个人的工作服。父亲这是个闲职，我猜想
他把烟盒与手机扔在床上，然后就说，你把外套脱了，一会儿穿我这个拖鞋进去埃说着蹲下为我取拖鞋，并换上。我突然有点不适应。忙躲闪开，并说我自己来。他也不在意，只是叮咛了一句，快点。
他总是在我前面走着。两三步的距离，又到了一个看不出是门还是墙的房间。
脱吧，他扔掉烟蒂，我给你试水温去，你快点埃
我的脸登时成了猪肝色。里面还有大人们在解手，虽说隔了一道门。可是…唉。这可如何是好。
我抱着洗浴用具战战兢兢地走进盥洗室。太特妈的简陋了。我突然好想哭，想撤。
可是父亲却如狮子一样逼着我去。还说什么都是爷们儿，害什么臊。
我咬牙跺脚横心，进吧。没想到，那位呃、隔了门还能听着我进门的声音的叔叔比我还害羞，直接提起裤子就走。门口，父亲扔给他一支烟。拍了拍他的肩。哈哈笑了几声。瞬间气氛就如同室内蓬头流下的热水，很自然，舒服。
可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他妈真给我丢人，说着拿起搓澡巾狠命的搓我的背。我锁紧眉，不出声。让我冲了一遍水后，又给我打上沐浴露
行了，剩下的自己洗，不过要快。说着他往外看了一眼。末了他丢下一句我还在那个小家里等你，然后就出去了。
我此时麻溜的洗着，如同刚才那位让我捧腹的叔叔一般。正当我快洗完要擦干净身子时，一位老大哥闯了进来，我他妈条件反射立马捂裆，尴尬之极。
我的心情是惊弓之鸟还是杯弓蛇影。我突然有点想哭。父亲，能不这样整我么
推开虚掩的门，瞥见父亲躺在床上看电子书，我突然很无力。但我还是推门进去了，他只是很像刚才敏感的我，条件反射般坐直，然后问，完事了。听不出是问的语气，而是陈述。
我点头。他拍拍床，来，坐这儿穿衣服，冷不。我没回答。只是很快穿起衣服，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梳子。
你…一天几个班儿
三个。他又抽出一根烟，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
我站了好一会，憋闷的气氛让我快要窒息。
我把被我踩脏的地拖了一遍。然后重重的坐在他旁边，沉默。
只有他叭叭地抽烟。在憋闷的空气里发出钝重的回声。
我也许明白了他为何没日没夜地看那小说了。这个地方确实枯燥的折损人的活性，他动了一下身子，浓郁如同实质一般的烟气在离头顶不过半米的灯下，缓缓地挪动。然后他身后却带出了一种霉味，这与今早刚洗了头的发香格格不入。
他咳嗽了几声，又点了一根烟。
鬓间几丝雪白让我眼睛很不舒服。特别是在灯光的照耀下。
一会儿我瞭你出去，没事的。你只管走。他存了书签，看了下表，放起手机。然后很快的抽完那根烟。
3.
当我再次经过那逼仄的过道，却是我在父亲前面了。但我依旧可以感到父亲伟岸的身子。
走吧。他对我讲。于出口停祝远远地望我
我不知怎地，也像他那般，注视他，倒着走。
见我还在慢吞吞地，他不耐烦的挥手，示意我快走。而我也懂，转过身子，也学着他挥手倒腾着走。
当我再次窃喜的回过头看他时，他早已进屋子里了。
我快速跑过马路。路上的雪很多，折射着阳光，感官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发亮。
破碎的风牵扯几丝雪屑融在我的眼角。我还是自得其乐的不断回头去看。呵呵
4.
太阳还是红彤彤的。我从没觉得冬天如此晴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