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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军统”的女人

作者: 大刘2013/07/06短篇小说

成功的男人背后至少有一个好女人,强势的女人周围有多少受伤的心?--题记

江南的山村,依山而建;江南的水乡,傍水而居。一方水土养育着一方人。在赣闽边境的那一片绿水青山之间,客家的先人们早年散落于此,历经世代的勤耕细作,昔日的蛮荒之地终于变成了美丽的田园山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成灵。当年,赤色的旗帜从这里传遍了大江南北,滚滚红流推动出了一个崭新的时代……许情就出生于这块富于激情与灵动、名震中外的红土地。

早年,由于父亲早逝,家境贫寒,母亲拉扯儿女四人历尽艰辛,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没什么可炫耀,相反,在旁人的冷眼中,沉积下更多的愤懑与怨恨。在那个艰苦的年月,失去了家庭顶梁柱,一家人便笼罩于灰色之中,她从母亲的艰辛中同时看到了人世的冷漠,同时也体会到了失去父亲的无奈与无助,不由的产生了一种对大男人的特别的依赖,从此,注定了她此生跟男人们有着许多不可解开的疙瘩。

说来也怪,许情并无楚楚动人的容貌,身段虽不坏,却缺乏女儿家的温情;一身黑衣,一头短发, 一双鹰隼般的三角眼,时时放射出狐疑的目光;脸如刀鞘,让人肃然起畏,下巴托着的嘴唇难以自然关闭,因此,总有一只手会习惯性地遮掩着什么,即使是开心的一笑也不能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风风火火之中,彰显出男儿本色,一副征服一切的架势,很难让人体会得到什么女人味;有时大晴天里也喜欢戴着一幅白口罩,那神秘莫测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电影里的女特务。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身边却从不缺少男人,在她的生命里永远有着男人的相拥相待。

打小,她就有心依懒男生。女孩的主动总能有个回应,从小学开始,她就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安全的绳索。从那时起,她就感受到了团体的作用,团结的力量。此后,不管在什么场合、什么时候都会想方设法融入某个小集团里,决不孤立,而她都是其中唯一的女性。

师范三年,大多人都在迷迷糊糊中走出了校门,而她从踏入师范大门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与众不同的打算。由于她一直都在男人的相拥之下,别的女生都不敢正眼多看男生,她却在男人堆里表现得异常的自然从容,因此,她总能在男生中来回走动,不留半点的羞怯,所以,尽管她不怎么出色,却很早融入了一个小群体,总能收到男生们的特别关怀。

临近毕业,命运给了她第一次考验。进城是没希望的,因为她几乎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根据历届的分配情况,女生虽有一定的照顾,但也有可能到山区学校,那时,师范附小便成了大多女生的首眩于是,她暗自盘算着。

她心里很清楚,要进附小最好能与学校建立特殊的关系,而最特殊的关系就是成为教师家属。那时,学校里未婚男老师不是很多,师生婚恋早有先例。这时,一个家在邻县农村,老实巴交的留校生进入她的目标圈。同在一起点的农家子弟,能娶个师范生,还算不错;虽说是师兄,可现在是自己的老师,也不算是下嫁,值!这个算盘可不是谁人都打得出来的,接下来她便迅速进入了状态。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接下来,她很快就融入到了教师的生活圈,很自然地进行了角色转换。关系一旦确定,毕业后的去向很自然有了归宿。当大多数同学卷着铺盖到山区学校报到时,她却从学生宿舍搬进了教师宿舍。好长一段时间里,有的人佩服她的远见卓识,同时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有人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投去鄙夷的目光。她才不管这些,对于她来说,人生的第一回合,她赢了。

无需旅途的奔波,无需面对陌生,无需遭遇冷眼,一切尽在关怀中。这个长期扎在男人堆里的女人,早已习惯了男人的呵护,却没有女儿家的柔情,她的好强好胜和极强的权欲是一般人所没有的,她的眼光和胆略足可令男人敬畏,做事目的性明确,最不缺乏的就是手段和策略。

上世纪九十年代,改革的春风终于吹进了这个江南老区县城。当时,社会上正风行下海热,有的单位还专门出台相关政策搞创收。教育系统虽然没有明的开绿灯,但也没有明令禁止,有些胆大的人便偷偷的学起经商,有的竟一去不回头。当时,附小的处境也不是太好,乡镇包干以后,工资随乡财政发放,逐渐出现了拖欠,一时间,学校不再平静。在这样的情势下,许情怎能耐得住寂寞,她不由地产生了一个想法:下海。她想到赚钱,积累资本。她想,与其窝窝囊囊的耗着,不如轰轰烈烈的闯荡一番。在她的鼓动下,丈夫也办了停薪留职,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们撇下两周岁的女儿,南下!南下!

深圳这个新兴的都市,果真是成就梦想的天堂。几年下来,他们便从一个打工仔变成了老板,其中的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那时,他们为了搞清生产工艺流程、市场渠道、进货环节,就像特工人员一样,一会冒充供应商,一会冒充大客户,偷偷的混入车间、货场,还曾偷偷的尾随供销商去找货源、找买家,多少冷眼、歧视,多少风雨,他们都经历过。有志者事竟成。经过六年的打拼,他们已有了较强的经济实体。

久经商海,如陷逆流,许多人因为没有回头之路,所以只得勇往直前。时光很快就进入了二十一世纪,随着物欲上的满足,她便重新思量着这些年来在商场中的付出,思量着精神上身体上的消耗和创伤;加上都市的快节奏,他们确实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而且,在这个充满金钱与诱惑的都市,他们同样感受到另一种新潮,这个原本有着其它色彩的爱情开始出现了危机。意见逐渐有了分歧,赌气、暗战是女人的强项,一场暴风雨般的决裂后,他们便把苦心经营的以济实体分解了,同时把夫妻的情分也基本转让。于是,她带着第一桶金回到了原来的附小(已是乡镇中心小学),而她的那个男人却留在深圳。至此,天各一方,行同陌路。

人生的每一次转折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次新生,都能重焕生命的活力。许情很快就融入于学校生活。在外的奔波、劳顿,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栖息地,在外的冷漠、无助,仿佛一下有了慰藉,她的心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谁也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了,老同事们只感到,如今的她已非彼日的她,变得更加冷静,更加成熟,更加隐忍,更加坚强。

女人一生总有风光时,最动情的时刻莫过于青春二度。女人走歪,三十开外。此时此刻,女人要是畅开胸怀,就有男人躺下身来为其铺就道路。男女间的些事,一般男人说了不算,女人点头一般能成,有些事要是进入迫不及待,这祸、福之事指不定要落谁家。人世间的事,多半牵扯着男女,男女间真要没那么回事,谁人还说自己傻呢?有人说自己傻,说不准是为了更好的逃避,还是为了更好的攻击……

很快,时任校长便投入了她的怀抱,这个曾经在一个山区乡镇做了十几年的"山大王",虽然年长十来岁,但平时保养好,经常出入茶楼酒肆,倒是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一身黝黑发亮的肌肤略显古铜色,浓眉大眼,大有气魄,确非等闲之流,一年后,许情在他的特别栽培下提升为学校副校长。那时,乡镇已开始实行中心小学管理模式,一把手管全乡,副校长主持校本部,一时间,这个学校成了他们的"夫妻店".许情虽然不是一把手,可有什么两样呢?她大权在握,学校内说了算,全镇的教育也掌控在她的胯下,可谓是叱咤一方,好不风光。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年下来,学校和乡镇所有工作倒是搞得红火,上级指派的任务也完成得很出色,年度综合工作考评获得了县里的表彰,因此,男主人被调到大乡镇就任了。当时,许情也作过一番努力,想接过这把交椅,结果还是屈尊于一个小师弟的手下。"夫妻店"被解体了,现实迫使她必须对自己重新定位,一时间真是无所适从。一向呼风唤雨惯了的她,本来就有着对权力的向往,很容易产生对被使唤的反感,很快她便在顶头上司那失去信任,同时,失去的还有本该属于她的权力和尊宠。那时,她内心直恨得牙痒痒,她发誓三年内一定要做上中心小学校长,而且要就地提拔,找回曾经的威严。

那时,许情的兄长是市里的科级干部,官不是很大,却是"王中王",经常抛头露面,认识的领导自然多。原在市里任组织部副部长的老乡现在又升职了,现任的县委书记还是他一手提拔的呢。对于她的兄长来说,他本不希望妹妹去谋官谋职,毕竟在这条航程中,风雨飘摇,明焦暗岛的,并非谁都能成为好舵手。但听到妹妹的诉说,满心的愤慨,他这个当哥的也不能不心痛。说实在的,他这个妹妹在他的心目中一向是聪明能干,打小就争气,并没让他们多操心,对于妹妹的南下荣归他也有满心的敬佩,他感觉到这个妹妹并非简单。于是,他的一个电话便把咱老百姓觉得比天大的事给定了。

说来真该注定高寒倒霉的,许情原本是想在原校就地提拔,如此既有面子又解气,没想到原任也不是省油的灯,关系也挺硬。教育局原把她定在一个山区乡镇锻炼一下,可还没等到宣布谈话,消息就给泄露了。于是,又一番干扰后,原定就任高寒所处乡镇中心小学校长的职位,便被许情给接任了,于是,历史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许情一上任就作出了惊人之举,她力排所有局领导的异议,硬是把一个颇有微词的一个校长给免了,因此,有人暗地里称她为铁娘子,也有人不住的赞叹这个不一般的的女人,甚至庆幸有了一个真正干事业的人。

高寒是一所村完小的校长,他所在的学校在国道旁,地位显赫,几家大企业都来赞助,社会关注度颇高。暑假的一天,他接到局里的指令,学校附属工程要开工了,于是,他一早就到了学校。当时,学校主体工程处于收尾阶段,工人师傅们正忙碌着、招呼着,他忙上忙下,不时被工头和师傅们召唤。不知何时,校建办主任来了,陪同而来的正是那个"夫妻店"的男主人(当时高寒并不知情)。高寒想安排好事务以后再说,可还没等到高寒把事情安排妥当,男主人就一溜烟走了。当时,高寒并没多想,只是觉得有点失礼,因为他也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且打过一两次照面,可他人都走了,又能怎样呢?这个高寒平时就是太过粗心,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设防,这恰恰说明这个人在政治上的不成熟。人虽然走了,出于礼貌是应该追个电话以示歉意,一来显得你的热情与诚然,二来也显得你的大度与成熟。如此,难免要遭至别人的误解,真是太目中无人!更何况他是谁呀?当地教育界数得着的风云人物!

新学年开学了,高寒满怀信心迎来了新的开始。有一天,他接到许情的第一个电话,没想到这个电话竟让他心寒,他听到电话的一头如是说:听说你很傲,领导来了也不招呼,烟酒不敬,连水都不给喝。他当时给懵了,他想:谁谁谁呀?没有的呀。噢,他忽然想起暑假里的那件事,于是,赶紧给她回了个电话,原本是要解释当时的情况,原本是要表白自己是尊重领导的,没想到这个电话反倒起了坏作用。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其实,高寒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些事还是后来出现了一些情况,一个好心的师弟才告诉他,可这时一切都太晚,一个阴谋正在悄悄的进行。

高寒是许情的学长,性情一向耿直,虽然有着与许情相似的童年,却有着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从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默默的学习和工作着,不知怎的,他身上就是裉不去酸腐的书生气,一副自命清高的德性。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他在当地教育界小有名气,从教研组长到教导主任到副校长、校长,从"市十佳教师"到省骨干教师一路走来。在教学擂台赛上,他获得了高级职称,在一片赞誉声中,他被任命为学校校长;至于他头上的那些光环,似乎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在他的心中仍有一片纯洁的天空。也许正是他这个与众不同的顺境,给他今后的职场命运带来诸多的困惑。他哪里知道其中的艰辛。在任校长的这些年,他还是坚守着勤奋和实干精神,尽管业内浮躁日盛,他也能洁身自好。其实,这正是他在校长职位上的一个软肋。说实在话,在这个年代,诚实与善良也许就是失足,你越想清高,离人们就越远。

如今的教育早就不是那么纯洁和平静,许多社会上的不良习气已经沾染其中。更奇怪的是,外行总能凌驾于内行之上,行政上大多并非教育行家,而恰恰是这种投机之人,大都善走捷径。在挺长的一段时期里,农村小学由于师资的匮乏,一时间教师队伍东拼西凑,鱼目混珠。在乡镇包干那些年,教师队伍得不到补充,学校人事有点乱。有一年,竟闹出这样的笑话,党委任命的人事,几天后又被政府给否决了。高寒的副手是民办教师出身,民师转正那年正赶上乡镇包干的末班车,当年就直升为副校长,资格比高寒还老。这个看似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在历任校长手下,大显心机,处变不惊。

类似极端好强的女人,自身都有一种特质,精明干练,心硬如铁。此等女人要是赶上在戴老先生的门下,一准成为"军统"之星;要是落在"文革",准能红遍半边天。可叹的是,今非昔比,英雄不在用武之地。

每到话入正题,许情都要先说自己傻,其中的意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女人说自己傻,说不定又动起了什么心思。此时此刻的许情对高寒曾经的辉煌说什么也不能接受,甚至巴不得历史再塑。这个步入中年的女人也许对权力向往太久,积压在心中的怨恨早已按耐不住了。在附小期间,她心中早盘算好的"宏伟"计划,可因为人事的变故不能实现,她心里的这股憋屈一时无处排解,如果不发泄出来,她心里太难受。

一直以来,许情都有一帮子"兄弟",虽然时有分离,但始终保持着联络。节假期间,他们都会聚在一起,来回做东,互送关怀。现在,她重返岗位,工作之余一有机会就在一起,他们之间就像是江湖"兄弟",经常念叨着"苟富贵,勿相忘".在这帮人中,有两个曾与高寒有过共事,现在也在领导岗位,对于他们的狼性高寒曾表示过极大的愤慨,他们那种结党营私、唯利是图的手法实在令人憎恨。如今,高寒已是如羊入虎口,还有什么好说呢?

男女鬼混,非奸即害。开学工作刚稳定,许情就把高寒叫到办公室谈话。话题从前任校长被告发的事说起,直截了当的说有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很肯定的说是高寒所为,言辞里虽然她一再强调并无恶意,其实再愚钝的人也听得出弦外之音,何况那架势有的是得意和猖狂。高寒心里很清楚,十几年前他确实有过冲动,可那时他还幼稚、年轻气盛,而如今连有的警察见了小偷都视而不见了,竟有人毫不避讳的指证他这个"坏人",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刻意的贬损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摊上这么一个上司,摊上了这么些事,接下来的事是可想而知了。高寒清清楚楚的记得,许情先后在三次校长会上说过:我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关系是坐不上这个位置,你们有关系,我比你们更有关系,要是哪个惹恼了我,局长的账我也不认。高寒暗自意会此话言有所指,可又能怎样呢,反正得罪了这样的上司就等于把自己彻底的否定,就只有等着慢慢的被收拾。

女人想要做事,她的韧劲比男人强多了,做事的手法也比男人高明。这个心里充满着仇恨的女人,早把高寒当成了心中的一根刺,此时此刻,许情觉得要拔掉的这根刺已经是"众愿所归"了,于是,她正酝酿着如何一步一步实施她的权术。这以后,高寒接到一个个来自于许情的兴师问罪,每一次话里都充满挑衅,敢情就在逼良为娼。直至有一次高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慨,接下来他闻到的硝烟越来越浓了……

人的关系真是微妙,尤其是在当今如此浮躁的职场之中,说不出谁对谁错,真不知什么时候不经意间就陷入了尴尬境地,何况高寒看似得罪了顶头上司。现在的中心小学校长可不比以前,他集人事权与财权于一身,哪个村完小校长不是他手中的肉?对于许情来说,官不算大权不小,她太有条件来上挑下逗,欺上瞒下,搞得你左右为难,心灰意冷,心浮气躁,"死得其所".每每想到这,高寒心里都不住的寒颤。

人生遭遇陌路,有时就犹如背负着一座大山,无休的挤兑和暗箭把你戳得遍体鳞伤。此时,许情沉积下的仇恨仿佛是点着的导火索,一触即发。在一次校长会上,高寒一不留神,就被当场点名,冷不丁把大伙吓了一跳。接着,每一次乡镇组织的工作检查,高寒的学校都被点头炮,而且每一次都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不是那不是,最后带领全体工作人员不屑于已备好的工作餐,悻悻而去。

如今的业内,都被大小集团笼罩着。过去的黑社会,老大一发话,喽啰们网罗一通,栽你个跟斗,给你个杀无赦。不过,现在人借用的是民主的说辞。早就有人想"关心"高寒,在这些成天喊着闹着要民主与和谐的人群里,总有那么一些人敢于抱不平,这个本不平庸的高寒一下子仿佛成了待捕的羔羊。而许情要的正是这些,她对高寒的一点一滴都铭记于心,随时准备翻开这本账要和他作个清算。

学校不平静了,经常都有风吹草动,高寒说过的每一句话总会被添枝加叶后很快传出去,每一句在别人嘴里的平常话都会惹来一些麻烦,他几乎说不得半句自己的话了。他暗自感觉有一股黑恶势力或者说有一张网在向他张开,要把他网住,甚至是吞噬,他甚至想到了遭遇了"军统",他甚至感觉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气焰,他仿佛还听到了一声声报复后的冷笑。

……

高寒满怀失望地离开了自己苦心经营了七年的学校--这个犹如在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尽管他有太多的不舍,但这里也曾给他留下太多的伤感和失望。他怎么也搞不明白,他那么真心待人,遭受的却总有冷漠,太叫人寒心。

尽管如此,高寒还是满含着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总认为自己没有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没有做好工作。

又是一个新学年,一切重新开始。尽管学校比原来的破烂,规模更小了,然而,在这个新环境里,高寒还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于是,他心里完全抛却了一丁点儿因岗位变动的失落,计划着如何带领大家同甘共苦。

学校太陈旧了,负债近七万,高寒非常震惊。这个原本规模相当的学校,竟是这副烂摊子。他与自己原来的学校比, 校舍未改建时,每学期都要投入一大笔资金用于校舍改善,学校面貌可谓一学期一个新;校建后,他把学校很大一部分资金用于配套,如今已建成当地农村学校最漂亮的一所村完小;而这里,破损的窗户连板条都没钉全,只有六张腾椅略见新色,这反差实在太大!看清眼前的一切,高寒心里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在心里大呼冤屈。

交接那天,许情亲自坐阵,面对巨额的债务她表现得异常的平静。从他们的默契中,分明早已达成了某种共识,说什么旧债较大,利息累积,生源不足,并一再规劝高寒接交。高寒心里明白,关于债务,每所学校都有,他接手的原学校在他任上也承担了几万元的利息,可他在不断改善办学条件的情况下,并没给学校增加一分债务(只有二万多的校建尾子工程款),却留给下任一所崭新的学校。许情说,她已经跟局领导汇报了学校债务问题,这个因利息产生的债务得到了局领导的认可,而高寒学校因建设的债务领导不知情,还得由高寒来负责……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了,债务问题仍然没有个定论,接交之事统统搁下。

高寒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为学校建设的债务怎么就不给认定,什么"利息"产生的债务就能认定。寒假期间,他把准备好的材料还有一肚子的气带进了挂片领导的办公室,最终,还是接到了必须接手"利息"债的指令。

一直以来,高寒虽已调离,却始终关心他亲手欠下的那笔工程款,在各方面的努力下,工程款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春季开学不久,他与原校顺利办下了移接交。

然而,因为"利息"债务没有着落,高寒顶着中心小学、教育局的重重压力没有接下来,这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在一次校长会上,许情又用命令式的口吻叫高寒在移交单上签字,高寒一时激愤,当场拒绝。此一出更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全乡教育界又一次轰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

许情是什么人?圈内的人都知道,这个吒咤一方的"女皇",每次聚餐都得坐首席,属下举杯必须第一个敬她,否则就有不恭之罪(当然,也有她主动敬请的时候,如财政局长的兄长、教育局挂片副局长的亲家Z校长,每次敬他的酒时,还要外加一番赞誉,那是她有个人的特殊目的);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上下等级就得分明,有时连座次顺序都容不得半点马虎;她的话你必须得听,她的令任何人都必须服从,那副居高临下的架势,由不得你半点的犹豫;处起事来总是一本正经,有本有章,有时小事也能说成大事,甚至轻易地给你上纲上线,看你屈从不屈从。这个极度虚荣的超女,有着严密的防守攻略,主观臆断,挟公泄私,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变态狂!

离异过的女人胜过受伤的狼。次日一早,高寒就接到许情的电话,容不得高寒的半句解释,许情就开始问罪:你给我想清楚啊,就在昨天的会中,就有人打电话来,说你学校有人上课时在睡大觉,你是怎么搞的?原本好端端的一所学校难道又要被你败掉?过了几天,许情又来电话了:你自己得考虑好,因为你没有接交,全乡都炸开了锅,有人就直接问我,你就拿他没办法吗?过些天,她又来电话说,你不接,有人说你在财务上有问题,都准备告发你了;过些时候,又传下话来,挂片领导说,你不接,你就不要做这个校长了……

此后,高寒的一言一行都能在许情的话里得到证实,他的一切行踪都在监视之中。一下子,高寒的学校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猛然间,又是一个电话,甚至还有莫须有的流言,顿时,一股超乎寻常的紧张气氛把他包裹得喘不过气来,搞得他心神不宁。

"利息"债没有接,本该谁急,是中心小学吗?是挂片领导吗?这个憨直的高寒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的这种做法已经不是针对一个人一件事了,他所触动的是一张有人精心设计的网。也有"好心"的在劝慰:你怎么这么傻,上手的债关你屁事,你顶多把这个债移下去,你知道这样要得罪多少人吗?是吗?财务制度不是说谁举债谁负责吗?高寒心里清醒得很,什么债不债的,还不是领导说了算,最终还不是转移支付了。可他就是不甘心为别人揩屁股,这德性,还真把自己当清官了。瞧瞧,说好给的代课编制没了吧,上一任学校工友工资还统筹,没了吧,更可怕的是还有这么一大堆的烂事;可高寒也明白,通过一学期的验证,他在经费更加困难的情况下,一样顶着利息,而且要支付工友工资,同样可以勉强运转,这所谓的"利息"债就不言自明了……

在现实世界里,谁不想活出个自我?但是,代价呢?你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你越较真最终只会是头破血流。此刻,高寒猛然惊醒,他想起过去曾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一切皆成因果。过去的阴影在他心里尚未消失,而今,他又陷入 了"军统"的重重包围之中……

2010年的冬天来得比任何一年都早,接连下了几场雪,在这个十年一遇的季节里,高寒心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他不得不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无奈,深深的陷入了沉思。他在心里默默的承受着,默默的寻思着:寒冬已经来临,春天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