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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作者: 双手举着爱2013/06/30爱情故事

听见冬天的离开

第一次见马秋洛伏在窗台上唱歌,我就有些意志恍惚了。冬末的阳光从远山的峰巅上倾泻而来,像在她的双肩镀了一层迷人的锗红。窗下的叶片已然落尽,清风从裸露的枝桠上坲过,若有似无地吹着她的披肩长发。

凉润的薄荷香混着马秋洛的歌声,朝我这边缓缓而来。我知道这首歌的名字,那是孙燕姿的《遇见》。

上课的时候,马秋洛拍拍我的脑袋说,哥们儿,往后靠一点儿,我困了,想睡觉。因为她这句话,我把腰板挺的笔直,尽可能挡住老师的视线。

她藏在我的背后,眯着双眼轻哼那首未完的歌曲。从她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如同烈阳下的水滴,一点一点。濡湿了我的心怀。

马秋洛仍旧和从前一样,坐在茂盛的梧桐树下,把陌生男孩写给她的情书从包里掏出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逐字念给我听。而后,对着一脸茫然的行人疯狂大笑。

那年,我们已经高三。马秋洛的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很多次,我主动提出要帮她补习功课,却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她仰着柳眉问我,哥,你说我还有投资的价值吗?我看着她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说不出半句话来。因为知道,以她的底子,此刻不论如何努力,都将是于事无补。

马秋洛就这么一天一天地睡去,墙壁上的倒计时也被一天一天减去。有好几次,我望着墙上的时钟,听着马秋洛的歌声,有种想哭的冲动。160天后,这样的日子就永远消逝了。马秋洛会彻底离开这张课桌,离开我的庇护,离开这段无法重来的时光。

马秋洛第一次带我见他的时候,天上正飘着濛濛细雨。马秋洛站在斑驳的屋檐下,打趣地说,你看,天都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哭得多伤心啊!我说,还好没打雷,要不你肯定得解释,老天实在哭得太伤心,把屁都给哭出来了。

我陪马秋洛站在屋檐下等了许久才见到他轻摇慢步的身影。当他站到我的跟前,用一种锐利的眼神俯视我的容貌时,我忽然有种难以言明的自卑。

马秋洛欣喜若狂地问我,高吧?嘿嘿,帅吧?我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是好。当他挽着马秋洛的小手奔向愈渐凄迷的雨中时,我才倏然醒悟过来。

屋檐下的风藏着一个少年的悲咽,这个短暂的冬天即将离开。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事实上还未等毕业,马秋洛就从后排的座位上消失了。

我拼了命的读书,只为留在这个城市的大学继续深造。马秋洛偶尔会来看我,带着大包零食。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好好干,小子,我看好你,争取给我弄个清华北大,以后讨个博士老婆。

我多想告诉马秋洛,其实我有多么多么喜欢她。从三年前的冬天到现在,整整1935天。每一天都像一次相遇,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谜语。这些错综复杂又无人可解的谜底,早已撑满了我的少年心。

窗外的树枝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叶,可谁又能改变它们在秋天凋零落尽的命运?我坐在夏天的教室里,经常把腰板挺得笔直,我总觉得,马秋洛就在我的身后,她依旧哼着那首熟悉的歌曲,仍旧眯着眼睛。

我以为我会继续留在这个嘈杂的城市,却不料,竟被一所北方的院校录取了。马秋洛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打来电话为我祝贺。

临行前,我决定做一次露骨的表白,为自己艰涩的青春写一个交代。我打开电脑,把她最好的那首歌曲拷进了光碟,而后,对着话筒,把一大串挤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中途好几次都哭得没了声音。

我以离别为借口,把马秋洛请到了我的家中。我们一起做饭,一起洗菜,一起唱那首熟悉至极的《遇见》。

饭前,我打开了电脑,把那张录好的光碟放了进去。而后,故作高深地对马秋洛说,边听音乐边吃饭,有益健康。

那顿饭,我的确吃得心惊胆颤。我根本无法预测马秋洛听到表白后的神情。她会处之泰然地谢绝我呢,还是会泪眼连连地接受我的告白?

答案永远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谜底。光碟在2分35秒处卡住了,而我的告白,是从3分15秒开始。

我对着电脑大笑,一直笑到泪落如雨。马秋洛不明所以地安慰我,说以后还会再见,并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送我。

次日,我把礼盒带上了火车。内里,是一本精美的画册。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坐在陌生城市的梧桐下,我给马秋洛写了封言不由衷的信。我说,秋洛啊秋洛,你要找到了合适的人,一定要懂得好好把握。

我真没想到,马秋洛会因为这封信,直奔我所在的学校。当她穿着大红裙摆站到我的宿舍楼下时,我几乎惊呆了。

我在外面的车行里租了辆双人自行车,带她去南山上看枫叶。南山下的枫树点亮了蓝色的天际,马秋洛站在深秋的树林里,长发飘扬,美得像个仙女。阳光洒在她的双肩,让我想起四年前的午后,她倚在木制的窗台上轻唱《遇见》,发丝里酝满了薄荷的清香。

室友们都说,嗨,你女朋友真漂亮,看你小子平日洁身一人,真没想到,原来早就加入了地下党。

马秋洛从不与旁人争辩或者解释,其实,我不过是她高中生涯里的一叶轻舟,在波涛汹涌的青春之海里,用尽一切方法庇佑着她的身体。

我始终没问那位男生的消息,也再没勇气向马秋洛表白。她的美丽和洒脱,让我有种望而却步的畏惧。

马秋洛要走的时候,一直跟我说,她走了之后就不会再来了,家里已经给她安排了对象,兴许不用几年就会结婚。我一直点头,一直忍住热泪,保持微笑。我说,好啊好啊,到时有了孩子,一定要认我做干爹啊!

月台上站满了离别的情侣。他们互相拥抱,互相祝福。我和马秋洛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视着。

火车第一声鸣笛后,她问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火车第二声鸣笛后,她问我,你赶紧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火车第三声鸣笛后,她一个跨步上了车厢。站在即将开动的火车上,她竭斯底里地问我,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我刚要开口,年轻的列车员就把车门给关闭了。我多想告诉马秋洛,其实,我一直都为你举着爱的号码牌。

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马秋洛再没联系过我。我陆续给她写过几封信,洋洋数千言,却都是不着边际的闲谈。

大三的时候,我和一个北方的女孩恋爱了,但没过多久,便彼此形如陌路。我想,我始终忘不了马秋洛。

即将毕业的时候,在网上听昔日的同学说,马秋洛就快结婚了,后天在当地的酒楼里设宴。很多同学都接到了请柬,惟独我没有。

我托高中时候的班长帮我带了一幅偌大的油画,画上,有一片秋日的暮色四合,以及光秃的树干。窗台上,一个美丽的姑娘迎风歌唱,她的双肩上落满了锗红的光晕,黑亮的长发在呼啸的风中飞扬。

我想很久,都不知道该给这幅油画取个什么名字。偶尔哼起《遇见》,才在背后写下了其中的一句歌词,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毕业前,我在北方的都市里找到了一份称心的工作。此刻,我和马秋洛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楼下的出租车师傅一直摁着喇叭催促,我手忙脚乱地整理东西,准备从学校搬到公司去。当我奋力把衣柜上层的衣服全然扯出时,一个美丽的画册忽然飞向半空,噼啪一声,纸片顷刻落了一地。

当我打开画册,预备把整理好的纸片夹到内里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不为察觉的秘密——在因撞击而裂开的封面夹层里,安稳地躺着一封绿色的信件。

在这封青涩的信件里,马秋洛说,如果有那么一个女孩,坐在你的后排,不在乎别人说她老土,整整三年都只唱一首歌的话,那原因只有一个——她想把这首简单的歌翻来覆去地唱给你听。你一定要知道,这女孩有多么喜欢你。

站在夏日的阳台上,看着宿舍里的满地狼藉,我忽然泪落如雨。粗心的我,为何当年就不曾发现,这画册里的秘密?为何当时就不能听懂马秋洛在月台上的弦外之音?

我再不向旁人打听那些关于马秋洛的消息,我相信,她现在过的很好。我不能因为当年的错过而去打乱她现在的生活。

至少我知道,在那段细如流水的时光里,她一直唱着同一首歌,而那首歌,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