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怀念母亲
端午节。晚。九时四十五分，我至亲至爱的人走了！这个人唤我为“乖乖”；我叫她母亲！
母亲走了，留给我满心的伤痛与怀念！
关于母亲点点滴滴的回忆，要从我14岁说起。这之前，我少不更事，在父母的呵护下挥霍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成天在乡野的沟渠与树丛中疯玩，竟记不得几件关于母亲的故事，感觉不到“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特别！
我14岁那年，农历四月二十，父亲去世了。对于母亲，中年丧偶，情何以堪啊！从此，她不得不独自一人撑起顶风船，在凄风苦雨中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上有老，老年丧子的奶奶，哭瞎了双眼；下有小，姐姐、哥哥和我，肩挨着肩，亟待抚养成人。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度过那段苦难岁月的，我只知道母亲一定很苦、很难！说苦，母亲从此银发满头；说难，母亲生来身板瘦小，且有严重的脊椎畸形，头终日不由自主地摇摆颤动，日常起居都显得那样费力，更不用说领着一家老小谋生计。那时候，母亲有句话：“到什么山砍什么材，到什么时候慢慢挨！”是的，挨，母亲像一只伤痕累累的母羊，坚韧地领着我们在贫瘠的土坡上找水觅草，挨过了那段黄连苦胆的风雷岁月！
后来，我们都有了家，母亲就真的老了！
母亲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她耳背，不看电视；也没学纸牌、麻将，她舍不得赢输。有一年，母亲跟我们弟兄俩商议，说她想“坐九”，于是，她成了一名“道奶奶”，吃斋念佛，一心向善。我们惊叹，母亲目不识丁，拗口的经文却念得头头是道。香雾缭绕之中，我体会到母亲虔诚而宁静的心。我知道，心皈菩提，不仅仅是母亲灵魂的依托，更是慈母的佛心，她日日夜夜为她的子孙们祈祷幸福，祈祷平安！
母亲的晚年生活是平和的，但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孤独，老人的孤独。母亲跟着哥嫂生活，之前，孙子上学，每天回家，母亲为他做饭，忙碌中有盼头、有奔头。孙子上大学了，母亲很幸福，却怅然若失，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我记得于丹老师曾说过，有一种爱叫分离！母亲用爱把她的儿孙们哺育成人，而亲人之间却渐行渐远！不是没有和母亲说话的人，而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生活的特质，虽几代同堂，相亲相爱，但有时重叠的话题却是那样的少，少得陌生。比如有一次，孙子放假回来，上网至深夜，凌晨才蒙头大睡。母亲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地弄好早饭。待太阳旺旺的，还不见孙子起床，老人家急了，拼命敲门，问：是不是病啦？孙子睡眼朦胧，反复解释，可老人不懂。
——老人不懂晚辈，其实我们子女更不懂老人，不懂老人的孤独！哥嫂务农，终日披星戴月，他们坚持每天去看看母亲是否安好；姐姐和我在邻村定居，也隔三差五去去老家，我们都以为母亲不缺什么。然而，母亲却像个孩子，恋着我们，盼着有人更多地在她身边。一次，我去探望母亲，她切切地说：“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你啦，心焦，焦得里一半外一半的！”那次临别，母亲叮嘱：“你要多来来，你来望妈妈，我也要望望小伙（儿子）！”母亲的话是老人心态的写照，虽然我们“常回家看看”，但忙忙碌碌的生活，难免懈怠，总以为母亲吃得下、睡得着、没有病，就是安逸幸福，我们就可以少一份挂念！唉，我们忽略了母亲的渴望，或多或少地！
母亲是因疾而终的。6月3日夜，手机铃声骤响，显示的是哥哥的号码，我的头皮就发麻：母亲从床上摔下来，成了血人！检查，头无大碍，但其他问题却集中爆发：心脏房颤严重；血象忒高，显示有重度感染；血压也低得怕人。医生说，母亲属高危病人，曾建议入住重症监护病房。后医救数日，母亲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医生说：老奶奶的生命真顽强！我们幻想，母亲若躲过一劫，定能长命百岁！不想，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
母亲在医院里度过了她不再孤独的最后时光。有一天，她扳着手指计算，身边的以及在外打拼的子孙们谁谁谁来看望过她了。“都来过了，我满足了！”她说。那一天，她说话的声音特响，饭量也超过平常！
重病中的母亲表现出的是谦卑与贤良。她没有一声呻吟，问她哪儿难过？她说，不难过，只是没劲！我们为她接屎端尿，她就会说：“乖乖，麻烦你们啦！”母亲几乎是精准地选择了她辞世的时刻，不想给子女们添半点麻烦：11日，哥哥家抢收麦子，当日，母亲出现病危的迹象，她坚持着；12日，端午节，白天，母亲少量进食，让子孙们过了个囫囵节；当日晚上，母亲还吃了十几勺米粥。然而，晚饭后，当我们都聚集在她的病床前，她决定撒手人寰，先是不能言语，接着气若游丝，待救护车送至家中十余分钟，母亲便去了天堂，坚定而安详！按照农村风俗，料理后事一般需三日。母亲若再延迟两个多小时，便是13日，那么，她的孙子将错过15日的一场考试！——母亲啊，您在最后的时刻还在为子孙们着想！尽量不耽误每一家的每一个人！
现在，母亲真的走了，带着对我们无限的好，走了，没有遗言，没有嘱托，却留下了菩萨般的慈母心肠！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种难言的伤痛，痛得我心如刀绞！
从此，每年的端阳，透过石榴花红，我能寻觅到母亲的身影吗？青青粽叶里，儿孙们包裹的无限怀念，天国的母亲能品尝得到吗？菖蒲艾叶的苦香里，我的母亲，您会留给儿子一丝的体香与气息吗？
天堂里没有苦难，没有病痛，没有孤独！
愿天堂那边的母亲过得安宁！过得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