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房的孩子

“只要你静下心来，闭目X听，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小汝儿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像在寺庙里悟禅的小和尚。有一个字她还不认识，不过应该也是“听”的意思。小汝儿把书放在膝上试着闭上了眼睛。外面的世界一点儿都不“静”，买菜回家的女人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唠着家常，一辆摩托疾驰而过，在黄尘里留下了那令人心惊的似乎是风被利刃划破的声音，接着就是男人的咒骂，女人的抱怨，老人的叹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也会模仿一下“嘟，嘟，嘟——”，小汝儿甚至能想象到从他们胖乎乎的嘴巴里喷出一串儿的唾沫，如果她恰巧在旁边，她就会学对街的女人翘起上唇侧着脑袋瞪着怪异的眼睛瞅那小孩，阴声阴气地来一句“咦——”

一点都不“静”！

她的小肚子开始叫唤了，“咕噜，咕噜，咕——咕噜”，像水沸腾了冒泡。她看着墙角的钟表，虽然它的壳碎着，可一点都不影响它提示时间，现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中午十二点，半个小时啊，小汝的目光转移到桌上的小饭盒，它的吸引力太大了，那里装着她的午饭。和角落里的钟表一样，虽然它的铁皮坑坑洼洼的，可一点都不影响里面饭菜的美味。小汝摸着肚子感觉里面的跳动，真是奇妙极了。“哐！”小汝儿吓了一跳，一颗小石头从窗户飞进来砸在了床上，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又是那群逃课的孩子帮，这可一点都不好玩。这时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一件事来：那个和她一样没有长齐牙齿的小女孩。女孩很努力地趴在窗前向她挥手，而她站在那扇窗外悄悄地扔掉手里的小石头。

“哈哈……”想起这件事小汝儿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很了不起，甚至比那些坐在小轿车里关怀贫民的“西装”还了不起。可这也不能让她小小的世界“静”下来，肚子又开始叫唤了，而钟表还在不紧不慢地滴答。她看了看周围想找点什么事情来做。这个家和别人家太不一样了，桌子是几摞书，床也是书摞起来盖上一张大木板，木板上除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和几床被子，几乎也被书铺满了。哎，她可不想再去翻腾那些难懂的东西。

她开始一秒一秒地数时间，那些“西装”们现在在干什么呢？那些白白净净的本地人在干什么呢？那些黑黑的或者是黄黄的衣着破旧的人们又在干什么呢？想到这里小汝儿想起了妈妈，是啊，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呢？

妈妈今天只吃了一点点饭，她出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她现在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摸着肚子等时间？小汝儿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了力气，她要给自己的妈妈做午饭！

她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粮食，前几天那个被自己称作“爸爸”的人背走了所有的粮食，她在猜测“爸爸”有什么大计划，让她必须从以前富足的家里搬到别人家柴房的阁楼上，一支钢笔就可以花费掉妈妈千辛万苦为自己攒的学费。“爸爸”的计划是深夜把妈妈堵在路上要钱，是要钱失败往自己被子上泼冷水，是妈妈惨痛的叫声，深深地伤口和那一片沾满血的啤酒瓶碎片，是无数个昼夜不停地翻箱倒柜，是拿到钱后那一个得意的转身离去！

真是个奇迹，小汝儿竟然找到了小小的塑料袋，那是玉米面粉，裹在塑料袋里只有自己的拳头那么大，怎么办？拌汤！小汝儿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蘑菇房在离家不远的一片荒地上，那里搭着一个个很像蛇皮袋的帐篷，妈妈就在那里工作。

现在是吃饭的时间，看着别人碗里白花花的面条，五颜六色的蔬菜，小汝儿忽然觉得对不起妈妈，妈妈的背影那么瘦弱，只比她背后的那根漆黑的木混胖了几圈。她看起来累极了，她的手仿佛是一台老旧的机器，动作僵硬地把一堆堆冒着热气的肥料扎进透明的筒状塑料袋里。

“你怎么来了？”妈妈显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两只红肿的眼睛焦急地看着她。

小汝儿觉得喉咙上堵得慌，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把饭盒小心翼翼地递在妈妈手里，从塑料袋里拿出自己的小饭盒，里面滚烫的食物诱惑着她，她要和妈妈一起共进午餐。

这个下午小汝儿学会了扎蘑菇，扎一个蘑菇赚一分钱，她满足极了，终于她也可以赚钱养家了。

这天“爸爸”没有回家，今天的工钱保住了。妈妈为了奖励自己的功劳晚饭从挂面换成了方便面。小汝儿感觉心里有一颗种子迅速地发芽，长大，把自己的心填得好满好满。为什么自己要为自己取姓司马呢？在小汝儿心中它比别的姓多了一个字，这表示自己会更坚强，更厉害！

“只要你静下心来，闭目聆听，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妈妈轻柔的声音在小汝儿耳畔环绕着，她静静地躺在妈妈身旁，感受着妈妈温暖的气息，享受着这世间独有的伟大的爱。

果然，窗外轻轻的风吹，低低的虫叫都带着小汝儿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不再有世间的繁杂纷扰，一切都那么安然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