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梦想

儿时多梦，常有梦想。但因身处穷乡僻壤，孤陋寡闻，若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会有翱翔蓝天之志。我之最初的梦想是想当一名新华书店营业员。如此这般志向，在当时看来，也不免会贻笑大方。

记得上个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听诊器、方向盘、营业员被认为是最美好的三大职业。然而我想当新华书店营业员的初衷并非因此，只是觉得新华书店营业员这一职业比起任何人有更多亲近书籍的机会，这种方便对我这个没钱买书却偏要做个读书人的不知趣者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我当时在公社所在地的镇中学念初一，学校和新华书店毗邻。每逢春节老人给几角压岁钱，我就会兴致勃勃地跨进书店的门槛，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拿回家如饥似渴地读。在那个精神食粮贫乏的年代，薄薄几册小书，颇能慰籍我干枯的心田。

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新华书店面积并不大，不仅仅卖书，还卖一些文具纸张之类，所以显得的比较拥挤。那时的书店不像现在实行开架售书，本来不多的书籍竖立摆放在靠墙的货架上，货架前面横亘一红砖水泥垒就的高大柜台，似长城一般森严地把书籍和前来买书的人隔开。一个胖嘟嘟的女营业员站立在柜台后，用始终如一一以贯之的表情绷紧同样胖嘟嘟的脸。每次走进书店看到表情一承不变的她，我就萌发一个大胆的设想：把这个营业员的样子画下来当门神贴比较合适。

有一次，我去买书，走进书店，凑近柜台，两眼搜寻货架上的书，印在书脊上的书名字体很小，我仔细辨认，忽然发现有一本名为《义马奔腾》的书，觉得名字不错，掏钱买了下来。谁知拿在手上翻了几页，发现是一本介绍义马煤矿的资料书，这本书非我欲买更非我所爱，便要求营业员调换。那位胖嘟嘟的女营业员说：书已卖出概不退换。我说：书还没拿出屋，怎么不可以换。她说：说不换就不换，你把书弄脏啦，我还卖给谁呀。她说这话时的表情除了原有的冷漠以外，还增加了一脸的不屑。

我当时穿得是破了点儿，夹袄袖子和肩膀上有两块母亲灯下缝制的补丁，看起来有点寒酸，然而我的手脚是干净的，我没有弄脏那本书，我是爱书之人也不舍得弄脏那本书。我知道古时候爱书之人对书敬若神灵，每次翻看前都焚香沐浴。我虽不及古人，对书也是倍加珍惜的，每买回一本书，我都小心翼翼地裹上书皮，看完后压在一块专用的枣木板下，生怕书折了角、起了皱。

女营业员的表情深深刺疼了我。然而，我怨恨那个胖嘟嘟女孩的同时，也在怨恨自己，都怪我读书不多，才疏学浅。看到《义马奔腾》的书名，我望文生义，误以为是介绍起义军打仗的故事，不知道中国的河南还有一个义马，更不知道义马那块贫瘠的土地下面蕴藏着丰富的煤碳。这次买书的遭遇更激起我读书的欲望，腹中有书气自华；无休止的读书，更加坚定了我想当一名新华书店营业员的梦想。

梦想是美好的，但未必人人好梦成真。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我已过了不惑之年，梦醒时分我才发现，儿时的梦想还停留在梦境里。我没有当上新华书店的营业员，命运之神把我拖进城市里做了一名公务员。而今，我身上不再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我兜里有了可以随心所欲买书的钱，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房。这一切告诉我，我不会再坚持自己儿时的梦想，我而今的梦想更高远，更恢宏。然而那曾经的梦想似一杆无形的鞭子，催促我奋进，向更高的梦想迈进。

忽然明白，梦想也分层次，有远大更要有近期，好高骛远还要脚踏实地。

感谢你：曾经的梦想，你是我伟大理想的奠基石。